由於初代教主蘇沁雨是女子,婆娑教在招人的方麵無可避免帶了女士優先的傾向,女多男少也就成了必然。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蘇越卿,對女性極為柔和尊重,眼見安依依這幅樣子,他就知道對方定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不由出言安慰道:“安大家無需擔心,你已經安全了。”
安依依擦幹眼淚,怯生生地點頭,顯得極為柔弱可憐,與她平日的優雅大方,清麗脫俗相比,更是造成極強烈的反差,瞬間激起無數男子心中的保護欲,可安依依卻在心中卻冷笑不止。
安全?倘若她沒與這些人聯係,在王宮內的確安全,可現在……隻盼這些世家宗派沒有減員,否則他們定會將怒氣宣泄到她的身上,她就隻有死路一條。
為求自保,安依依的姿態低到塵埃裏,恰到好處地表現出自己強忍的悲傷後,隻見她輕輕低下頭,用哽咽的聲音說:“依依有負大家所托,著實無顏見各位……”
見她這等做派,站在角落裏看戲的葉希晨放下酒壺,露出一個略帶譏諷的笑容,不屑地說:“小聰明。”
君千棠與安依依早早結識,也曾有幾番交往,對她印象尚可,聽見葉希晨說話刻薄不留情,便道:“她不過是一個生命與前程都掌握在別人手裏的無辜女子,為避免責罰與遷怒,耍點小手段也正常。”
“我平生最恨之事,便是以怨報德。”葉希晨雖清楚安依依的無奈,卻沒有提高對她的評價,“安依依能夠活下來,必是玉璿據理力爭,保下了她,可她卻轉手就將玉璿行蹤出賣……如此做派,著實令人齒冷。”
“轉手就賣”這四個字,觸動了君千棠的心事,讓原本打算再為安依依辯解幾句的他沉默下去。
雖然葉希晨這樣說,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成分極重,可憑心而論,誰也不希望自己成東郭先生,不是麼?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雲出岫嚐試讓安依依提取相關記憶,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卻理所當然地失敗了。不過大家對提取記憶影像也沒有抱太大期望,畢竟有專人檢查過安依依的身體,發現她體內至少有五六道封印,顯然不可能是僅僅封印修為。不過,他們還是將希望寄托於安依依,看她能不能想到什麼線索。
安依依也知道這是自己唯一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便絞盡腦汁地回想,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我聽從少宮主的意思,告訴極樂城公主,說有人會對她下手時,她顯得非常驕傲自負,說兩位城主都是魔族,實力穩穩勝過所有外來修士,沒有人能傷害得了她……”
“夠了,別浪費大家的時間!”君千遙不耐煩地打斷安依依的敘述,仿佛驅趕蒼蠅般揮揮手,冷冷道,“我們不需要知道極樂城公主的態度,我們隻想知道,她的宮殿中有什麼能夠成為這麼龐大一個連環幻境陣眼的好東西。”
君千遙的態度是這樣地輕蔑與不屑,連一絲表麵的尊重都不肯給她,想到曲寧萱初見時的真誠道歉,之後的以禮相待,以及縱然聽了不喜歡的話,顯得不大高興,卻仍舊沒有遷怒的態度,情緒在短時間內就大起大落了好幾回的安依依心中湧起一股無名火。
人都是這樣,倘若一直陷於黑暗之中,得過且過就罷了。可若是體會到了陽光的溫暖,哪怕隻有那麼一絲,那麼一瞬,也不會再想回到冰冷孤寂之中。安依依早就習慣了旁人發自內心的輕視,對“尊重、自由、公平”等字眼也嗤之以鼻,這世上哪裏有公平?師姐容貌、資質、靈巧、智謀等方麵均不如自己,還沒有自己那般勤奮努力,可她卻是師傅的獨生女兒,所以在“公平競爭”的時候,所有人都睜著眼睛說瞎話,生生否定自己所做的一切。至於尊嚴、自由……嗬嗬,花魁養成第一課中,嬤嬤就直言不諱,說妓女不需要什麼尊嚴,她們隻需要比良家女子更放得開即可,畢竟男人來青樓,不就是為了享樂麼?
明明早就決定了,要成為沁蘭教教主,主宰那些讓她淪落到青樓之人的命運,為此不惜墮入地獄,可為什麼,她的心中卻好似燃燒著一團陰冷的火,在嘲笑她的肮髒?
安依依清楚,自己墜入汙泥多年,一身髒汙怎麼洗也洗不幹淨,就算成為沁蘭教教主,別人依舊會記得她曾為花魁的過往。難道,為了走一條或許是捷徑的道路,就要害得唯一一個身份比她高,卻以平等態度對待她,甚至還在她絕望之際,對她伸出援手的女子如此淒涼麼?安依依,你不是無路可走,你之所以毫不猶豫地這樣做,隻是因為嫉妒,所以想報複,因為嫉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