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靜坐在床邊的繡墩上,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望著靜靜沉睡的曲寧萱,仿佛隻要自己一挪開視線,她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錦容見蘭靜幾日來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容色憔悴了許多,心中不忍,便將右手搭在蘭靜的肩膀上,輕聲道:“靜兒,跟我出去吧!”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蘭靜就忍不住心中的怨憤與委屈,狠狠地將錦容的手甩開,怒道:““就因為你們一直說沒事沒事,鬆濤城還能支撐得住,不需要外援,才把姐姐害得這麼慘,現在又來裝什麼好人?”
出於心中的愧疚,平素心高氣傲的錦容耐著性子,低聲下氣地解釋道:“靜兒,此事也並非我們所想,實在是魔皇涼歌太過狡猾……”
蘭靜早就聽厭了類似的話,實在沒有力氣再去爭辯,隻見她默默地轉過身,背對著錦容,疲倦又無力地說:“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錦容見蘭靜神色堅決,沉默了許久,方緩緩離開。
聽見房門合上的聲音,蘭靜伏在床邊,望著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仿佛一不小心就會碎掉的曲寧萱,輕聲道:“姐姐,你醒過來好不好?靜兒知道自己錯了,我不該憊懶貪玩;不該頂撞你,不完成功課;不該陪著錦容天南海北到處遊玩,卻隻有在受到挫折的時候,才會想到去織雲殿找你……靜兒知錯了,求求你醒過來,哪怕你打我罵我,不再對我笑也行,隻要你醒過來……”
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錦容靜靜地站在門外,聽見蘭靜如受傷小獸般盡力壓抑的哭聲,不由閉上眼睛,阻止不爭氣淚水奪眶而出。曲寧萱依舊靜靜沉睡,聽不見外界的聲音,更不知道妹妹的懺悔。
鬆濤城仙人被一批批傳送出來的時候,誰知道情況不好,可偏偏承天殿被天雷擊中,難以撲滅的天火燒掉了大半承天殿,也染紅了整個天空,慕祈上仙前去救場,虯羅島中,疏陵上仙的地勢搬運也才完成一半,根本不能抽開身。蘭靜無法,隻能在承淵宮忐忑不安地等待消息,片刻之後,縱然在昏迷中,也不住嘔血的姐姐,就這樣突兀出現在她的身邊。
一見到曲寧萱成了這樣,蘭靜當場就懵了,幸好鏡越與恒陽兩位仙君都在一旁,鏡越連施仙法,讓蘭靜握住曲寧萱的手,提供至清之氣到她體內,恒陽直闖承天殿,才將慕祈上仙拉了過來。
可是,醫術冠絕仙界的慕祈上仙,診斷結果是什麼?
氣血枯竭,壽元殆盡,無論用什麼法子治療,都不過是拖時間罷了。
在那之後,所有人都發現,蘭靜仿佛一夕之間長大了。她再也不任性撒嬌,逃避修行,而是將從前覺得拗口生澀的書籍一一撿起來,一遍不懂就看兩遍,兩遍不懂就看三遍,就算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也要將之背下來。為了守著自己的姐姐,她從來不閉關,也極少打坐調息,除了看書,就是看書,竟好似與世隔絕了一般。
宮外戰火連天,宮內安度流年,二十餘年後,曲寧萱悠悠轉醒。
醒過來後,曲寧萱眨了眨眼睛,待腦子清晰一點後,便微微側了側頭,想看看自己在哪裏,卻看見蘭靜坐在靠窗的椅子邊,手捧一卷書,正緩緩翻閱,嫻雅靜謐,竟帶了些蘭泠的影子,不由心生疑惑。
她,睡了多久?靜兒怎麼……
蘭靜察覺四周氣氛似是有異,不經意抬起頭,見到曲寧萱醒了,頓時木在原地,隻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曲寧萱,仿佛這一幕是夢,而非真實的存在。曲寧萱見狀,更是確定自己睡了太久,否則對方斷不會有這種表情,便露出一絲微笑,輕聲問:“靜兒,怎麼了?”
由於長久的沉睡,她的嗓子無比幹澀,聲音也有些嘶啞,蘭靜這才發現似真非幻,狂喜之下,忙不迭為曲寧萱斟茶,卻由於手忙腳亂,椅子倒了,桌子翻了,茶具也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蘭靜尷尬地對曲寧萱笑了笑,一瞬間,光陰好像流轉到從前,她依舊是那個天真無憂,以為自己穿越了就能當瑪麗蘇,受盡美男寵愛的少女。她顧不上收拾一片狼藉的地麵,捧著茶匆匆奔過來,熟練地將茶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後給曲寧萱弄了幾個枕頭,扶她靠著床,又小心翼翼地將茶捧到曲寧萱麵前。
曲寧萱見狀,不由抿唇笑了笑:“怎麼?又惹出事情,求我幫你收拾殘局?”
蘭靜聽見熟悉的調侃,鼻子一酸,險些落淚:“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