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如雪的裙擺輕輕劃過冰冷的地麵,卻不染半分塵埃,瀑布一般的墨色長發搖曳地鋪在素白的宮裝上,明明是最最幽深的顏色,卻仿佛吸納了萬物的光輝,連世間最璀璨的明珠與之相比,也會黯然失色。
不知為何,曲寧萱依舊維持著蘭泠的外貌,自然也繼承著生命最後一刻時,天道懲罰帶來的劇烈疼痛。若非一直維持著精準計算的能力,讓自己的麵部不要因痛苦而扭曲,她怕是早就維持不住儀態。可縱然如此,她也清楚,此時自己展現出來的美麗與優雅自若,都不過是劇痛之下,不知還能維持多久的表象。
因為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是以不肯露出半分疲憊與破綻,省得自己一再退敗,但是,這座宮殿……曲寧萱微微蹙眉,心中的不安越發擴大。
她已經不停歇地走了三個時辰,穿過了七個花園,兩個廣場,一間百獸園,一方藥圃,路上更是見到了十數座風格不同,卻美輪美奐到極致的宮殿,卻未曾見到任何生靈,就連百獸園,也空空蕩蕩,一片死寂。
如此精美,如此空曠,如此……詭異。
魂飛破散的存在,能夠聚魂重生,已是聞所未聞,這個地方,更是從未聽聞……
盡管心中萬分疑惑,曲寧萱卻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又強撐著走了兩個時辰後,她才在萬頃碧波的長堤旁,見到安然垂釣的青年。觀其輪廓,極為眼熟,定是曾經見過。
曲寧萱想了好一會兒,才略帶吃驚地想起來,此人正是當年送她重生,讓她以功德兌換物品,自稱叫做“宿塵弦”的男子。
原來,竟是被他救了麼?
想到這裏,曲寧萱緩緩走上前,在離宿塵弦十丈的位置站定,方行了一禮:“多謝宿先生出手相救。”
“救你的人不是我,你謝錯人了。”宿塵弦收起魚竿,轉過身對曲寧萱說,“至於沒消除你體內的痛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天道的懲戒,並不是如你們所想象的一般死板,妄想逃避,或是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幹涉,隻會造成更大的禍患。因為你還得回那個世界,所以隻能請你忍住接下來的痛苦了。”
說到這裏,宿塵弦勾起一個奇妙的,明明看上去略帶善意,卻從骨子裏透出冰涼意味的笑容:“不過,話說回來,能在從身體到精神都如此疼痛的情況下,一醒來就找了我五個時辰,雖說有靈魂天賦的功勞,可你本身的忍耐力,卻也讓我大吃一驚。”
他這一句話,透露出來了太多的內容,以及不加掩飾的興味與惡意,曲寧萱卻沒有生氣,反而微笑道:“隻要想到,那麼多人能因為我的犧牲而得救,我就覺得無論怎樣的痛苦,都是值得並能夠忍受的。何況一開始,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想到自己可能落入了別人的手裏,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著,我就不敢露出一絲驚慌,以免讓本來就對自己不利的局勢,更加惡化下去。”
宿塵弦沉默片刻,才褪去了輕浮與惡意,緩緩道:“你是我見過的這麼多穿越者中,唯一一個肯為世界‘犧牲’的存在,難怪他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救你。”
曲寧萱隱隱覺得,宿塵弦口中的“他”,應該就是上次救過自己的白衣人,所以她頓了頓,才輕聲道:“穿越者……也沒有你說得那麼不堪。”
“不是壞,隻是格格不入,潛意識裏,一直有‘我不過是個過客,憑什麼要我付出’的涼薄心態。”宿塵弦不緊不慢地說,“縱然願意自我犧牲,也是因為重要的人被卷了進去,很少有像你這種,為了仙界,寧願放棄生命的。雖說替身娃娃的存在是關鍵因素之一,但你應該也明白,替身娃娃能承擔得,隻有一次必死攻擊,而天道的懲戒乃至抹殺,是源源不斷的。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沒指望過替身娃娃,若它起作用,自然是撿回一條命,若不起作用,也算求仁得仁,我說得對麼?”
聽了宿塵弦的話,曲寧萱輕輕笑了起來:“蘭泠本就是必死之命,我自然要在有限的時間裏,多為仙界做一些事,也好報答自己占了她身份的恩德。我能站在您麵前,與您談話,就證明我賭對了,不是麼?”
“您占了她的身份,所以要報恩?”宿塵弦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很奇怪,“你為什麼會這樣以為?”
曲寧萱聞言,不由大驚,她深深地望著宿塵弦,表情有些驚疑不定,宿塵弦輕輕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不錯,你與蘭泠,本就擁有同一個靈魂。”
“可,可……”曲寧萱還沒反應過來,宿塵弦卻加了一句:“難道你出了什麼事,忘記自己成為蘭泠的過程?奇怪,我記得我是按照某人的意思辦事,讓你穿到剛剛開辟的仙界,落到至清聖物素凝優鼎身上啊!就算失憶,應該一下就能想起來的吧?為何會……鬧出這麼大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