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
下午五點多鍾,唐白家對麵的山林裏,一棵高大的黃桷樹上,藏著一個身著雨衣的人。那人的臉上有一道如蜈蚣般爬行的醜陋刀疤。沒錯,此人正是閻老三,他通過望遠鏡緊盯著對麵那幾間破落的房子。
袁秀英在屋前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一會兒提著豬食趕往豬圈,一會兒又把雞趕進圈裏。後來,她提著一些東西走到莊稼地裏。她去到之前待過的兩座墳前,從袋子裏拿了一些紙和香燭之類的東西點燃了。
她跪在墳前,磕頭作揖,嘴裏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很快,不知道是被煙熏了,還是想起了傷心事,眼淚溢出了眼眶。她不斷用手抹著眼睛,後來竟抱住了墳石,身子不住地抽動著。
李八鬥和薑初雪借著莊稼地的遮掩往唐白家附近而來。
天還沒有完全黑,唐白家的門也是開著的,兩人不好分開盯著,就先藏在了原來的地方。他們也看見了在墳前燒紙的袁秀英,畢竟那燃燒起來的火光和青煙都特別顯眼。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後方那片林子的樹上藏著時刻都想殺了他們的閻老三。
六點半左右,唐白騎著他的電動車回來了,他發現了墳前的母親,就把電動車停了,過去扶她。結果,袁秀英抱著唐白哭了起來。唐白似乎也無從安慰。母子倆在落下來的夜幕裏待了好一陣。
後來唐白也跟著他媽一起在墳前燒紙,再後來,唐白用他的電動車載著袁秀英回家了。
唐白家的院門完全關了起來,四下裏也安靜了下來。
又等了好長時間,李八鬥猜測唐白母子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了,就跟薑初雪說,讓她在原地盯著前麵,他要偷偷潛到屋後去盯著。到時候收到接班人員的信息了,兩人再會合。
林子裏黃桷樹上的那一雙眼睛一直通過望遠鏡盯著薑初雪的位置。
閻老三之所以很早就潛伏到林子裏,目的很簡單,就是想殺了李八鬥和薑初雪。但兩個人在一起,他還是沒有足夠的把握,若是單個對決的話,他可穩操勝券。
從那一夜他來殺唐白母子,李八鬥突然出現,到之前他殺夏長生時,李八鬥和薑初雪又趕到,閻老三就得出了一個確定的結論——李八鬥和薑初雪每晚都在這裏暗中監視唐白。
兩人本來是守在一起的,現在隻剩薑初雪一個人盯在那裏,閻老三心裏的殺氣騰的一下躥了起來。
不過他並沒有急於行動,他這種擅長獵殺的高手,知道比技能更重要的是時機。抓準機會,才能一擊必殺。
薑初雪這個時候還是生力軍,精神很好,注意力和反應都很靈敏,這個時候動手的話,很難做到一擊必殺。
何況薑初雪身上還帶著槍,自己再厲害,對那玩意兒也不得不顧忌。而且,如果不能一擊必殺,動靜一起,驚動了李八鬥,自己就更被動了。
等吧,等薑初雪疲憊了,放鬆警惕了,那時候更容易接近她,也更容易下手。反正這夜很長,自己一點也不急。
薑初雪渾然不覺殺機,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唐白家的門。經曆了曹連城被殺之事,她不敢有絲毫疏忽,眼睛一秒都不曾離開那扇門,雖然她知道離開一秒也不會錯過什麼,但她就是不信邪,就想看個究竟。
藏在屋後坎上的李八鬥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唐白家的房頂。而且,他離唐白家的屋子比較近,也就二三十米。房頂上一旦有任何動靜,他都能察覺到。
如果這樣盯著,外麵還有凶馬作案,那他就徹底放下對唐白母子的懷疑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和薑初雪都已經籠罩在看不見的殺機中。
而在看起來沉默安靜的房子下麵,那間幽暗的地下室裏,燃著一根不太明亮的蠟燭。燭火隨著從地道某處吹進來的風微微搖曳著。蠟燭旁坐著一個人,一個穿了件從頭到腳都包裹起來、看不見身體和臉、隻露了兩隻眼睛的人。
地下室其實是有電的,那個人的麵前擺了一台電腦。電腦是打開著的,上麵有好幾處畫麵,粗看畫麵黑乎乎的,細看卻能看見一些東西。
那人把其中一個畫麵的鏡頭拉近了些看,就看見了藏在林子裏那棵黃桷樹上的閻老三。那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某個瞬間,他的眼裏有殺機閃現。
後來,那人又把另外一個監控鏡頭拉近了些看,就看見了藏在那片地裏的薑初雪。他一會兒看著鏡頭裏的薑初雪,一會兒又看著閻老三,心裏似乎在打著什麼算盤。
突然,薑初雪的神經一抖,眼睛瞬間睜大了。她看見那扇一直死寂的門突然開了!那一刻,她的心狂跳起來。
門打開後,從屋裏走出來的人是唐白。隻不過他並沒有去豬圈,而是打著一個手電筒,往薑初雪的藏身之處走來。
薑初雪莫名有些緊張,不知道唐白要幹什麼,但她又很期待發生點什麼。
這個時候唐白出來準備去哪裏、去幹什麼呢?是不是跟凶馬有關?
薑初雪不敢看手機,不過估摸著現在怎麼也十點多了。她屏息以待,生怕呼吸重了,驚動到唐白而錯失良機。
結果,唐白竟然走到兩座墳那裏,跪在了墳前,分別給兩座墳磕頭作揖。後來,他竟然關了手電,靠在墳前睡了!
唐白當然沒睡。他裝睡隻是希望能以這種毫無防範的方式,引得閻老三對他動手。然後,他就可以於黑夜裏反殺猝不及防的閻老三。恰好,警察就在一邊看著整個過程,是閻老三先偷襲睡夢中的他,他才在驚慌中出手的。這樣一來,就算他殺了閻老三,也情有可原。
可惜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閻老三夜伏此地,根本不是為了殺他,而是為了殺薑初雪和李八鬥。
唐白在那裏裝睡等著,他甚至已經想象過一百種反殺閻老三的方式,卻一直沒有等到任何動靜。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每個等待的人都有著各自的焦急。
閻老三本想等薑初雪疲憊了、防範意識薄弱了,就對她下手,哪知道平白無故地跑出個唐白來,薑初雪的精神一下子抖擻起來,這下他又無機可乘了。
薑初雪本指望唐白開門後,會到一個出其不意的地方,然後偽裝成凶馬,那麼這些日子以來的辛苦和迷茫,都將有一個結果,哪知道他隻是跑到墳前睡覺。
唐白心中自然也著急,他都為閻老三提供這麼好的擊殺機會了,閻老三卻遲遲不動手。錯過這次機會,要想再殺閻老三,就得花很多心思、費很多功夫了。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唐白似乎明白了,閻老三來這裏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殺他,而是為了殺薑初雪。於是,他佯裝醒來,起身回了家。
閻老三終於決定動手了。他戴上頭罩,把整張臉罩住,再把雨衣的帽子戴在上麵,如猴子般從樹上輕輕爬下,然後慢慢地向薑初雪藏身的位置靠過去。
這個晚上不能白等,他必須殺了薑初雪,然後再殺掉李八鬥!
“喵!”突然,響起一聲貓叫。
在閻老三經過的地裏,竟然睡了一隻野貓。閻老三的動靜雖然很輕,可還是將貓驚醒了。貓一下子竄走了,從一些鋪在地上的、已幹枯的玉米稈上跑過時,產生了更明顯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