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三色堇(2 / 2)

春雨淅瀝,乍暖還寒。許之城拎著兩壺溫酒去往牛首山,那裏葬著盧文馨,據盧將軍說,盧文馨喜歡高的地方,視野開闊,由此便沒有將她的墓遷入祖陵。許之城即將遠行,臨行前自然要去看看她。

一路上地麵濕滑,坡麵上已陸續生出嫩綠的草苔來,散發出好聞的氣息。行了沒有多久便到達了坡頂,盧文馨的墓時時有人打理,守墓的人認得許之城,上前喚了聲“姑爺”。許之城愣了愣,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將果品供上,許之城把一壺酒放在墓前,另一壺酒打開自飲。

“每一次來都讓你失望,是我不好。”許之城喝了一口酒道,“你的案子一直沒有頭緒,不過我不會放棄。”

有輕風拂來,墓地邊的草木沙沙作響,許之城仰起頭似有若無地看著前方:“一個月,還有一個月我就要離開這裏了,所以我要在一個月內把你的案子查到水落石出,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枉死。”他揚脖又飲了一口酒,“一個月後我要去很遠的地方,以後恐怕就不會再回來了,你,定要好好保重。”

說完這番話後,許之城站起身拍了拍塵土,又凝神看了一會後方才轉身離開,在他離開十幾步遠後,身後的草木無風自動。

牛首山腳下有條河,叫金川河,河麵不大,因為周邊村落不多,河邊也少有人走。然而依山傍水,風景卻是極好。許之城沒有立刻返回,而是沿著河邊閑閑散步,走了沒有多遠,便見到前方一棵柳樹下圍著許多村民,許之城走近一看,不由大驚失色。

隻見那柳樹下方的泥土顯然是被人新翻過,顯得濕潤鬆散,那泥中露出一截粉色的裙紗,在一旁的土堆上還露出一截白森森的手肘。

村民們議論紛紛,有幾個取了工具就要來挖土,許之城正要出麵阻攔,一年輕後生滿頭是汗地撥開人群喊道:“大家千萬別動,以免破壞了現場!”

這個年輕人許之城認得,是半年前剛進刑部的一名主事,名喚文昊。隻見文昊先將圍觀人群隔開在一定範圍之外,然後帶著一批衙役處理現場遺留的痕跡,另一批衙役則小心地將土中的屍首挖出。

不一會兒死者便被抬了出來,死者是一名中年女性,服飾華美,從屍身的情況看應該死亡時間不長。文昊與仵作細細查驗,有條不紊,沒有絲毫浮躁,許之城對這名年輕人的表現頗為滿意,又看了片刻後,許之城方才悄悄離開了人群。

走出牛首山便是街市,雖然偏僻,村中倒還熱鬧,此時正是黃昏時分,炊煙嫋嫋。許之城在深巷行走,偶有幾個孩童嬉笑著從旁邊經過,跑的快了些,還將他撞了個趔趄。許之城往牆邊讓了讓,待他們悉數走過後方才重新抬腳。然而許之城剛剛行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他凝神聽去,分明聽見他們口中唱著的童謠:“一個兩個三個娃,聚在河邊挖春泥,五個六個七個娃,城牆上麵放風箏,咦?第四個去哪了,噓,柳樹底下一截紗。”

“柳樹底下一截紗。”許之城重複道,他隻覺得整個人激靈了一下,細密的冷汗便爬滿了額頭,待他回頭看去,那幾個孩童早已消失在了巷尾。

文昊進入刑部半年來,還是第一次接手命案,因此他便尤其用心和細致。屍身送回當晚他徹夜未眠,與仵作一起仔仔細細查驗了一番。很快,死者的身份和死因便查了出來。

死者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成年女性,名喚樊怡,是一名寡婦,在三色堇書院做工。死者死前被人灌了迷藥導致昏迷,然後被人運至河邊活埋在柳樹下,後大約中途蘇醒,曾試圖自救,結果終因體力不支失敗,所以浮土上才會露出一截手臂。

“死者是死於窒息,沒有外傷。”仵作肯定道。

“也就是說她被埋的時候還活著,手段實在太殘忍!”文昊憤憤,“這得是多大的仇怨。”

仵作也搖頭道:“京城發生手段這樣殘忍的案子的確不大多見,大約夠忙一陣子了。”

一宿沒睡,文昊的精神頭依然不錯,他馬不停蹄地趕往鬧市中的三色堇書院。三色堇書院占地不大,鬧中取靜,是京城極有名的一處書院,專門教五歲到十二歲的學童。有別於官宦家子女上的學堂,三色堇麵向的多是商賈富戶家的子女,收費也很不菲。不過因為三色堇裏教書的夫子學識出眾,所以令富家子女趨之若鶩。

文昊來到三色堇書院時,書院才剛剛打開大門,在聽聞文昊來自刑部後,急忙將他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