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昊聽見男人的聲音,一點兒都沒客氣,立刻躥進了屋內。馬馥春不好發作,隻得也跟著走了進去。
一碗熱水放在文昊麵前:“喏,喝水,喝完就走。”
文昊連聲道謝,一邊慢吞吞喝水,一邊瞄著四周。田家的房間雖然不大,但是整潔清爽,格局也恰到好處。一處屏風隔出一個小小的隔間,裏邊有張書桌,書桌後麵的牆上掛著一幅畫,畫中是幾朵盛開的山茶。
文昊歎道:“你們家布置得挺雅致。”
男人剛想接話,馬馥春突然打斷道:“賣豆腐的能有什麼雅致的,別人家扔的家具撿過來用而已!”
文昊“哦”了一聲,假裝不經意地走近書桌:“這幅畫真不錯,我看落款是個茶字,是因為作畫之人名字中有個茶字?”
“畫的是茶花,就落款為茶,誰知道?我們又不懂。”馬馥春顯然不想文昊繼續呆下去,“你喝水喝完了就趕緊走吧,別妨礙我們幹活。”
文昊對她的態度不以為然,隻道:“這畫的手法雖顯稚嫩,但是卻極有靈氣,不知在下出多少兩銀子可將畫讓給在下?”
“這畫不賣!”馬馥春顯然失了耐心,“多少銀子也不賣!”她用力推搡著文昊,兩三下就將他推到門外,“走走走,不要搗亂!”
門在身後“啪”地關上,文昊隱約聽見男人的歎息聲:“固然提到小茶的東西讓人傷心,但你何必對一個客人如此……”
文昊頓了頓,終於抬腳走了開去。行至村口,看見剛才的那名老嫗與人紮堆聊天:“不知道怎麼了,最近老是有人來打聽做豆腐的田家人的事。”
“可不,昨天我還看到有人在田家院裏和馬馥春吵起來了,吵得可凶了,還把馬馥春給推倒了。”
“是嘛?什麼樣的人啊?”
“長得很高很壯,看穿著倒是很講究,應該是挺有錢的。”
文昊忍不住插嘴道:“幾位姐姐能否將昨日那人畫個像?”
婦人們雖被打斷卻也不生氣,隻笑道:“你這後生嘴真甜,不過嘴甜也沒用,我們都不會畫畫啊,哎,不過你可以去問田家的娘子,就是馬馥春,她畫畫好,對了,她那個叫小茶的女兒畫畫就是她教的。”
文昊自然不能再折回盤問,隻得跟這些婦人又打聽了一下男子的樣貌打扮後方才走了。
“綠水東流不複還。”文昊坐在案前來回琢磨這幾個字。城中的河流不少,有大有小,不過距離頭陀村近的隻有一條金沙河,且金沙河有一段因為富藻類植物呈現出明顯的綠色。
一名衙役來報,道是馬馥春獨自出了門。
“一定要跟緊,注意她去了哪裏,去見了什麼人。”
衙役連聲應了去。衙役剛走,外麵又報有人連夜來告狀,刑部的人走的七七八八,文昊隻得義不容辭地接了案。
來人是一名女子,看模樣二十多歲,衣著光鮮,手中還牽著名五六歲的男童,一見到文昊“撲通”就跪了下來,聲淚俱下道:“大人一定要給民婦做主啊!”
文昊覺得那男童有些眼熟,仔細一瞧便想起他正是自己曾經在三色堇書院門口見到的那個鬧著不肯上學堂的男童。
“夫人快請起,有什麼事盡管和本官說。”文昊將她拉起身。
女子邊哭邊將男童的衣袖拉開:“大人您看這是什麼?”
隻見那男童的胳膊白白淨淨,乍一看看不出什麼,女子抽噎地指著幾處:“大人您仔細看。”
文昊這才看清男童的胳膊上有細密的紅點,疑似針紮。他意識到事情可能不簡單,凝眉看向女子。
“民婦要告三色堇書院虐待學子,原本我以為娃娃不肯上學是偷懶,現在才知道是因為他怕,因為他們在書院經常被夫子或監院們針紮虐待,我若不是看到這些針孔,民婦當真不敢相信此事。”她由哀轉怒,“鄰居家也在書院上學,我來前先去問了她家裏,家裏的娃娃起初什麼都不肯說,直到發現她身上也有針眼才知此事不是個例,大人,如此歹毒的書院如此歹毒的行為,可千萬不能放縱他們繼續橫行下去啊!”
說到這裏,女子已泣不成聲,文昊將她扶起,並搬了凳子讓二人坐下,又端茶好言相勸了半天方才平複了他們的情緒。文昊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乖巧地答了句:“姓吳,名毓軒。”“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胳膊上的這些傷是怎麼來的?”文昊盡量把聲音放輕放緩。
男孩猶豫地看了看自己的母親,母親點頭道:“大人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
男孩低下頭,搓了會兒衣角道:“那你可不能告訴旁人。”
“我不告訴旁人,你莫怕,我是來幫你的。”文昊道。
“是那個姓樊的大嬸拿針紮的,比娘縫衣服的針還要粗還要長,紮得可疼了!”男孩的眼中閃著驚恐,“還不許哭,誰哭得越厲害就紮得越狠。”
樊怡。文昊立刻明白他口中所說的人是誰,他一邊安慰男孩一邊問道:“那為什麼你們不早點兒說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