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爺此舉,可謂是雄心壯誌不減當年。”他望著地圖,輕聲歎道。
王安之笑著搖搖頭,道:“雖然說軍人自當馬革裹屍,可到了我這把年紀,已經不會去奢望太多了。百年前若不是軍神方謝曉橫空出世,如今吳國都城雁回城早已是咱們秦國所轄州府之一。可即便是方謝曉那樣驚采絕豔的人物,也不可能逆天而行,他死之後,吳國是一代不如一代,雖說這些年出了一個方赫,旁人都說這個年輕人有乃祖之風,不過在我看來,他也不過是形似而已,不要說和方謝曉相比,就連比之那位龜縮在虎城裏的段重陽,他也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裴城苦笑道:“公爺戎馬一生,自然不會將這種後輩如何看重,可是對我來說,這個方赫始終是藏在暗處的一把刀,無法掉以輕心。”
王安之瞪了他一眼,佯怒道:“臭小子,還在記恨老夫?”
裴城微微搖頭,道:“那到談不上,不過霸刀營和方赫這個人,我也了解過一些,知道對方是個眼裏容不下沙子的人物,更何況公爺將我說成獨自砍殺十八刀客的高手,以他的性格脾氣,不來找我報仇,他又憑什麼能讓霸刀營五千精兵誓死效命。”
王安之麵上浮現起狡黠的笑容,道:“這樣也好,反正你們遲早都會在戰場上見麵,與其一無所知,不如先體驗體驗對方的手段。”
裴城驚訝道:“公爺,你是打算不讓我從火堆上下來了?還是說,公爺已經做好了繼續東征討伐吳國的準備?”
王安之在地圖前緩緩踱步,經脈暴起的右手按在地圖上,從虎城一路向東,直至吳國都城雁回城,可並未停留,卻是劃了一個大圈,繞回無為山脈的南端,變掌為拳,輕輕砸在標注為佑京的雄城上,轉臉靜靜看著裴城,眼中有一絲調侃。
裴城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一些東西,這個外人總以為是魯莽武夫的老人顯然看出來一些東西,尤其是佑京這個地方,和裴城某些設想不謀而合,讓他心中竟有些輕微的驚慌。
“公爺想說什麼?”裴城麵色從容,迎著他古怪的目光問道。
“知道老夫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是什麼?”王安之反問道。
裴城老老實實地搖頭,靜待下文。
王安之道:“天下中樞是齊國,多方勢力都在這裏交彙,可謂是兵家必爭之地,但是同時,這裏也是四戰之地,老夫此生最驕傲的事情,就是當年率領齊山兩衛精兵,連日奔襲上千裏,在柳老爺子的謀劃下,成功地掌控住齊國中樞。”
“柳老爺子?可是那位布衣宰相柳中正?”裴城問道。
王安之點點頭,眼神裏忽然有一抹憐惜,輕聲道:“其實你見過他。”
裴城滿臉不可思議,疑惑地看著王安之。
“你應該聽說過,柳老爺子在當今陛下登基後便歸隱,世人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裏,而你所生活的北鄉村,是不是有位和善的老村長?”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瞬間將裴城擊倒於地。
“公爺,這個玩笑可不好笑。”他勉強控製住自己搖晃的身體,艱難地笑道。
王安之神情嚴肅地看著他,半晌方道:“我沒有騙你,那位收留你的老村長,就是咱們大秦朝的國之柱石柳老爺子。其實我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和你一樣不敢相信,畢竟柳老爺子雖然歸隱,可在我們想來,他總會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著閑雲野鶴般的生活,而且隻要他願意,沒有人能傷到他,這也是為什麼當年他離開朝堂後,我們這些人並未太擔心他的安危。”
裴城後退數步,慘然一笑,跌坐在那張太師椅中,輕輕搖頭,臉上神情分不清是震驚還是痛苦。
王安之輕聲歎口氣,走到書桌邊,給裴城倒了一杯老酒。
裴城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火辣辣的痛從喉間燒上來,直衝他的腦門。
“北鄉村被屠村,會不會是老爺子的仇家尋上門來?”良久的沉默過後,裴城緩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