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來了,這個微笑完全改變了他的麵孔,像是忽然就成了另一個人。他不再是那個有著現代化思維,被西化的年輕人——這個微笑裏麵包含了所有那些幫助他的曆代先祖得以幸存的、植根於種族血脈的狡譎和詭計。
“你是我的朋友,鮑勃,你應該看看。”
他的手伸到襯衫裏摸索著,然後遞給鮑勃一個小巧的羚羊皮手袋。
“這個?”鮑勃皺著眉,看起來有些迷惑。
阿裏從他手裏接回手袋,解開係繩,把裏麵的東西倒在了桌子上。
鮑勃屏住呼吸,然後用一聲輕輕的口哨把這股氣釋放出來。
“我的老天哪。這些都是真的?”
阿裏看起來很開心。
“當然全都是真的。這大部分都屬於我的父親,他每年都會購置一些新的。我嘛,也是這樣。它們來自很多地方,由可以信賴的人代表我的家族去挑選——倫敦,加爾各答,還有南非。這是我們家族的一個傳統,積攢這些東西以備不時之需。”他用一種鄭重的語氣補充了一句,“以當下的價格計算,它們大約價值七十五萬英鎊。”
“七十五萬英鎊。”鮑勃又吹了一聲口哨,抓起這些寶石,讓它們從指縫滑出,“這真是奇妙,像是一個童話。這會讓人變得大不一樣。”
“是的。”深色皮膚的年輕人點點頭,那種經年累月的疲憊神態又回到他的臉上,“人一見到珠寶,馬上就不同了。這些東西的背後總跟隨著一長段暴力的過往。死亡、浴血,還有謀殺。女人們的表現是最可怕的,對她們而言,珠寶的意義不僅僅關乎價值,而是存在於珠寶本身。美麗的珠寶能讓女人發瘋。她們想要擁有它們,戴在脖子上,掛在胸前。我不會放心把這些珠寶交給任何女人。不過,我應該可以相信你。”
“我?”鮑勃瞪大著眼睛。
“是的。我不希望這些寶石落到我的敵人手上。我不知道推翻我的起義會是在何時,也許就計劃在今天爆發。今天下午我可能根本沒法活著到達機場。拿上這些鑽石,盡你的力量去做。”
“可是——我也說不好。我拿著這些寶石能做什麼?”
“想辦法把它們帶出這個國家。”
阿裏平靜地注視著自己這個忐忑不安的朋友。
“你是說,你要我帶著這些東西,而不是你親自拿?”
“可以這麼說。但是在我看來,說真的,你能想出更好的辦法把它們帶到歐洲。”
“但是聽我說,阿裏,這種事情應該怎麼辦,我完全沒有概念。”
阿裏在自己的椅子上往後靠了靠。他安靜地笑著,顯得相當開心。
“你有常識啊,而且你是誠實的。我一直記得,從你還是我的學弟開始,你就總能想出些天才的主意……我會給你一個人的名字和地址,他是幫我處理這類事情的人——我是說——如果我無法活下去的話。不要這麼擔心,鮑勃。盡力而為吧,我隻能這樣要求了。即使失敗,我也不會怪你的。全憑真主的意願行事,對我來說就是這麼簡單。我不希望這些寶石是從我的屍體上被取走的,至於其他的事情——”他聳了聳肩膀,“就像我說的,一切遵照真主的旨意。”
“你這是瘋了!”
“不,我是個宿命論者,僅此而已。”
“可是聽我說啊,阿裏。你剛剛也說過我是誠實的,但是七十五萬英鎊啊……你不認為這會摧毀任何一個人的誠信?”
阿裏·優素福慈愛地望向自己的朋友。
“很奇怪的是,”他說,“在這一點上,我對你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