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晚都幹嗎了?”葉小秋問。
“我在家。”金岩說,“那晚老板沒什麼事,我回家早,吃了飯,陪爸媽看了會兒電視,接完晶晶的那個電話就睡了。”
“好,感謝你的配合,如果再想起什麼線索,可以給我們打電話。”葉小秋客氣地結束問話。
張晶晶在跨海大橋上給金岩打電話時,身邊有一個陌生男子,她在電話裏說的話,想必男子全都聽到了,從而對她做過的那些荒唐事,也應該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很有可能因此給她打上“具有道德缺憾”的標簽。這個邏輯是說得通的,也符合她作為一個機遇型被害人的人設。
與金岩聊完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兩人決定趁著夜幕去趟藍天KTV。雖然派出所先前已經找負責人問過話,但親身走訪一次或許會有一些細節上的發現。
藍天KTV坐落在一條流光溢彩的長街中,整條街霓虹閃爍,燈火通明,將夜晚映襯得如白晝一般。街道兩邊,分布著各色娛樂場所,建築、裝修各有特色,藍天KTV是一棟四層高的獨棟樓,外表豪華氣派,招牌也格外耀眼。
葉小秋在街邊把車停好,與駱辛相繼下車。她知道駱辛不喜歡此類場所,便讓駱辛在門口等著,她進去KTV裏麵把負責人找出來問話。不多時,她從裏麵帶出一位穿著職業套裝、胸口上別著工牌的豔麗女人。
“她是店裏的領班,專門管理陪酒小姐的,田麗穎就是她招的。”葉小秋指指豔麗女人,衝駱辛介紹說。
“對,她是看到店外貼著的招聘啟事,主動聯係我的。”女領班賠著笑說。
女領班身上散發著一股濃烈的香水味,駱辛有些不適應,吸了下鼻子問:“田麗穎跟你說了她是大學生嗎?是為了還債才來你們這兒上班的?”
“一開始啥也沒說,隻是跟我強調她隻能做一個月。”女領班尷尬地笑笑,說,“本來這樣的我們是不招的,但看她年齡不大,長得也算標致,再加上現如今但凡有點姿色的都幹‘雲坐台’去了,實在不好招人,就留下了她。”
聽到領班提到“雲坐台”,駱辛下意識抬頭望了望天,葉小秋看到,差點笑出聲,使勁咬了咬嘴唇,憋著笑說:“她工作期間表現怎麼樣?在店裏有沒有特別說得來的朋友?”
“這女孩人還挺好的,沒什麼壞毛病,平常不怎麼吭聲,不過酒量不太行,而且一喝多就愛撒酒瘋。”女領班不假思索地說,“可能是壓力比較大,心裏麵憋屈,喝多了之後就主動把自己的那點老底都抖摟出來了。我們也是從她的酒話中,得知她是海洋大學的大學生,是為了還高利貸迫不得已瞞著學校出來打工的。至於說得來的朋友,應該是沒有。有一次她後半夜喝多了,就自己躺在大廳裏的沙發上,也沒人理她,我看著可憐,打了個車把她送回她住的那家旅社去了。”
“她最後上班那天也喝多了嗎?”葉小秋問。
“那天沒少喝,下班的時候也是晃晃悠悠的。”女領班說。
“她失蹤前工資都結清了嗎?”駱辛問。
“我們這裏傭金是周結的,她幹了不到半個月,隻結了一周的錢,還差幾天沒結,有兩三千塊錢吧。”女領班說。
兩三千塊錢對大學生來說不算小錢,差不多是一個月的生活費了,何況田麗穎債務纏身,她是沒理由舍棄的。再說,就算她真想逃離金海,去外地躲債,也不需要把過程搞得那麼複雜,白上了一個夜班不說,還把自己喝個爛醉,實在沒有必要。由這兩點上看,田麗穎的消失,絕非由她的主觀意識所決定。
回程的路上,葉小秋顯得有些意猶未盡,一邊握著汽車方向盤,一邊說道:“如果田麗穎先是被綁架了,然後犯罪人將她的手機帶到火車站附近執行關機,從而製造出她逃離金海躲債的假象,說明犯罪人了解她當時的處境,知道她欠了高額的債務,知道她被逼無奈才兼職當陪酒小姐掙錢還債,甚至有可能知道她揮霍了她媽媽看病的錢,對不對?”
“那就又回到咱們先前提過的問題,犯罪人是如何選中她的?”駱辛癱坐在後排座位上,臉上帶著倦意說。
“有沒有可能是田麗穎自己說的?”葉小秋試著說,“剛剛那領班也說了,她喝醉了就會瞎咧咧她欠債的那點事,而且失蹤當晚她確實也喝了不少酒,或許跟張晶晶打電話泄露自身問題的方式一樣,是她自己禍從口出,讓犯罪人了解到了她在道德方麵的缺憾呢?”
“那首先要假定出租車司機是犯罪人,而且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等待犯罪目標的出現。”駱辛說。
“對啊,先假定出租車司機是犯罪人,再假定綁架李玥涵和田麗穎的是同一輛出租車上的同一個司機,再假定這兩人均係禍從口出,這樣就可以把兩個案子完全串聯起來了。”葉小秋揚聲說道。
“犯罪是有預謀的,目標是隨機選取的,但是要符合犯罪人預設的特質。”駱辛坐直身子,也來了精神,進一步展開說,“張晶晶是犯罪人偶然遇到的,通過她的口了解到她不光彩的一麵,從而觸發犯罪人的變態心理,就此打開犯罪之門。而從這次犯罪中,犯罪人得到了滿足和啟發,此後便延續這一次選取犯罪目標的方式,開始有預謀地進行犯罪。”
“這麼說,整個連環失蹤案的脈絡已經基本清晰了?”葉小秋興奮地說,“太棒了,不枉咱們這陣子的辛苦!”
駱辛沒吭聲,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跳開話題說:“對了,先前那個KTV領班說什麼‘雲坐台’,是啥意思?”
“她那是調侃那些做網絡主播的。”葉小秋“嗬嗬”兩聲道,“咱們先前不是辦過一個網絡女主播被殺的案子嘛,就跟那個被害人一樣,有些人開著網絡直播和網友聊天,然後讓網友給刷禮物,禮物都是網友花錢買的,是可以變現的。也不僅僅隻有女生,還有很多男生也做這行,大多數還是比較守規矩的,隻有極個別的,穿著的確很暴露,言語也比較低俗,為了忽悠網友刷禮物搔首弄姿那勁兒,跟線下的坐台也差不多。”
駱辛“嗯”了一聲,便閉目養起神來,顯然葉小秋給出的解釋,讓他覺得索然無味。
葉小秋卻有點想要借題發揮的意思,她抬眼瞄了眼後視鏡,斟酌著話語說道:“我給你提點建議吧?我知道你比較抵觸使用電腦,但是你不應該抵觸網絡。現在是高速發展的網絡時代,你通過看書籍、報紙、電視新聞來觀察現如今的社會,恐怕隻是管中窺豹。雖然你腦袋中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案例和數據,但是你的行為分析也好,推理演繹也好,都不應該脫離社會的現實狀況,對不對?”
駱辛聞言,隻是眼皮動了動,雙眼仍舊閉著,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葉小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