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齡點點頭,抬頭看了沈春華一眼,特別叮囑道:“不管怎樣,這個事情暫時要嚴格保密,千萬不能傳出去,對周隊也不行。”
“嗯,我明白的,您放心吧。”沈春華一臉誠懇地說。
在金海市,三級專科精神病醫院隻有一家,其餘的還有四五家三甲醫院設有精神科,加上民營醫院和療養院,有十幾家可從事診斷、治療精神病的醫院。
先前的排查工作,主要圍繞那幾家三甲醫院展開,截至目前並沒有發現符合駱辛給出的犯罪嫌疑人特征的病例。駱辛和葉小秋接手後,有針對性地把查閱重點放到去年10月26日之前,也就是犯罪人第一次作案之前三個月內的出院病曆上。另外,還有兩名民警,負責在郊外排查有可能成為拘禁場所的出租場地。
駱辛是後天性學者症候群患者,擁有超凡的閱讀和記憶能力,翻閱病曆檔案的速度自然是先前負責排查工作的民警所無法比擬的,上手不到兩天,便把前期排查工作留下的尾巴清理幹淨。隻不過,沒有任何收獲,這讓駱辛很鬱悶。
這天,又排查完一家民營醫院,出來時天已經黑了,兩人一整天也沒正經吃東西,葉小秋提議找個麵館吃碗麵。像以往一樣,駱辛沒應聲,葉小秋就權當他同意了,自作主張找了家麵館把車停下。
葉小秋自己要了碗大肉麵,而且是加肉的,給駱辛點的則是西紅柿素麵。
吃麵的時候,駱辛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雙眼無神,手裏拿著筷子機械地往嘴裏送著麵條。其實,葉小秋早注意到了,自打從那家民營精神病院裏出來,他就一直是這樣一個狀態。
葉小秋以為駱辛是因為心情不好,便安慰道:“排查工作就是這樣的,需要些耐心,不可能一查一個準。”
駱辛收回淡淡的目光,看了葉小秋一眼,隨即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說道:“剛剛我在那醫院裏看到一個病例:說是有一個男人,親眼見到自己的姐姐在馬路中間打電話,結果被車撞死了,因為對他心靈衝擊過大,沒有及時得到疏導,慢慢地精神上就出了問題。後來,隻要在馬路上看到有人拿手機打電話,他就會變得狂躁,就開始犯病。當然,也不總這樣,主要是在他自己心情本身不太好的情形下。”
“你是想說,那個男人在心理上已經把在馬路上打電話這個動作與他姐姐的死亡緊密聯係在一起,形成一種本能的條件反射,所以一看到馬路上有人打電話,就會想到姐姐死亡時的場景,然後就會犯病,是這個意思嗎?”葉小秋試著說。
駱辛輕輕搖頭:“準確地說,是當他看到別人在馬路上打電話,心裏會反射出他目睹姐姐死亡時那種害怕與悲痛交織在一起的感受,這種‘感受’讓他變得狂躁,其實也就是心理學中常說的條件反射,隻不過先前被我忽略了。”
“被你忽略了是什麼意思?”葉小秋聽出駱辛這話裏別有深意。
“先前,咱們把張晶晶列為‘10·26’專案的首起案例,認為可能是因為犯罪人聽到她在打給前男友的電話中提到關於沉迷網絡遊戲的一些話,被她深受網絡遊戲荼毒,以至於玩物喪誌甚至失身,卻又不以為恥、理直氣壯的姿態點燃了滿腔怒火,憤而將她強行擄走。”駱辛若有所思地說,“但其實,仔細想想,這種情形似乎並不足以讓犯罪人情緒失控到那種程度,尤其作為長久積累的情緒的爆發點,一定需要一個無比強烈的反射點。比如,‘死亡’!”話到最後,駱辛加重了語氣。
“死亡?”葉小秋怔了下,隨即一臉興奮地說,“對啊,張晶晶的前男友說過,張晶晶那天曾在電話裏以死相逼,威脅他立即到跨海大橋給她道歉,不然她就要從大橋上跳下去。所以,跳橋自殺,或者說沉迷網絡遊戲加跳橋自殺,勾起犯罪人心理的條件反射,促成了他的第一次作案。”
“你接著想,這種條件反射是如何形成的?”駱辛似乎有意要考考葉小秋,“還有,那天晚上犯罪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跨海大橋上?”
“跟死亡有關,跟跳橋自殺有關,對吧?”葉小秋略微想了想,然後說道,“這幾年跨海大橋上曾發生過多起跳橋自殺事件,或許其中就有犯罪人的親人或者愛人,他為此痛不欲生。那天晚上,他出現在跨海大橋上,或許是想緬懷逝去的親人或者愛人,卻恰巧遇到了張晶晶。”
“所以,咱們現在有了一個更有針對性的方向,找到犯罪人自殺的親人或者愛人的資料,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犯罪人本人了。”駱辛說。
“那走吧,事不宜遲,咱現在就去管轄跨海大橋的派出所,查一查相關登記信息,怎麼樣?”葉小秋說著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服務台前先把麵錢結了,然後跟隨駱辛一起出了麵館。
出了麵館,坐進車裏,葉小秋未急著發動車子,她拿出手機打給周時好,向周時好彙報了駱辛剛剛想到的新思路。周時好一聽,也覺得特別靠譜,吩咐兩人立馬去派出所查資料,還說他會跟派出所方麵打招呼,要求盡力配合兩人。
半個小時後,兩人趕到了管轄跨海大橋的派出所。由於周時好事先打了招呼,派出所方麵不敢怠慢,把近幾年所有與跨海大橋相關的自殺事件的接警記錄通通找出來,供兩人查閱。通宵達旦,到了早晨,兩人人共同篩選出幾個人選,隨後又通過查閱戶籍資料,最終將視線鎖定在一個名叫王澤陽的男性自殺者身上。
接警記錄顯示:王澤陽,於去年8月20日深夜,由跨海大橋東段5千米處翻越橋邊欄杆,縱身跳入海中身亡,享年34歲。查閱戶籍信息顯示:其父母很多年前便去世了,在王澤陽也身亡之後,戶口簿上隻剩下一個大他兩歲的哥哥,叫王澤明。王澤陽生前和哥哥在同一家公司工作,那家公司叫“明陽兄弟科技有限公司”,從公司名頭不難看出,公司是這兩兄弟創辦的。另外,報警人以及最後認領屍體的,是一個叫夏薇的女人,她自稱是死者王澤陽的女朋友。接警記錄上有她的手機號,於是從派出所出來,駱辛和葉小秋隨便吃了口早飯,便與夏薇取得了聯係。夏薇在電話裏告知,她自己開了家奶茶店,並給出地址,讓兩人去奶茶店找她。兩人二話不說,趕緊驅車前往。
到了奶茶店,相互介紹之後,葉小秋直奔主題:“麻煩你盡可能地,把你知道的有關王澤明和王澤陽這兄弟倆的情況,都跟我們說說。”
“好。”夏薇稍微斟酌了下,隨後娓娓說道,“我和澤陽是高中同學,那時候他父母已經去世了,家裏隻剩下他和哥哥相依為命。好在他有個姑姑,不時幫襯他們一些。後來,因為家庭條件不好,他哥考上大學沒去,主動到社會上打工,賺錢來養活澤陽,一直供到他大學畢業。澤陽是學計算機專業的,專業成績非常出色,讀書時就能編些小軟件賣錢,後來畢業之後也沒去應聘單位,直接選擇創業。創業初期的錢都是他哥投的,那時候他哥做生意已經小有成就,有了些資本,人際麵也比較廣,澤陽就把他哥拉到公司裏幹,兄弟倆一起創業,他負責技術和產品開發,他哥負責運營和日常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