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突然之間,田家要請人做媒了,就像是沙漠裏饑渴難耐的人忽然看到甘洌的泉水一樣,按說肯定能叫人格外興奮的!一般來說,請人做媒要麼是雙方私下裏已經好上了,請人做媒隻是麵子上好看點,要麼就是一方已經把自己和對方方方麵麵都掂量好了,隻要提出來對方十有八九會一口答應的。這樣的順水人情,任誰都會痛痛快快地應承下來的。
現在呢?根本沒有那麼簡單!
都在一個村裏住著,誰能不知道誰啊?兩口子雖說不能像自己清楚自己的手指頭那樣清楚藍家,但基本情況還是知道個八八九九的。他們從來就沒想過跟藍家結親,因為根本就沒有可能!這是明擺著的!
先是都是一個村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太熟識了,除非是倆孩子自談,提親是誰也張不開這個口的。
再就是田家在村裏的輩分太低太低了,說田華建在村裏隻要見到男的,哪怕是小屁孩都得叫爺有點誇張,但能叫田文貴叔伯的真沒有幾個人,哪怕是正在吃奶的孩子。要是田華建真跟藍桂芳結了婚,輩分一下就能躥高好幾輩,可這樣以來村裏輩分就亂套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各親各叫,人家是正常親戚還能不按正常親戚叫嗎?再說了,輩分是輩分,姓氏是姓氏,或者說輩分是一回事,姓氏是另外一回事,不同姓,沒有血緣關係,叫啥不叫啥也沒誰太較真的。
然後就是倆孩子年齡相差太多了,田華建今年二十五歲,藍桂芳才十九歲。當然,要是年齡小的一方願意除外,否則不要說按王菜園的習慣,就是往外走上百兒八十裏這個年齡對雙方來說都相差太多了。
最後就是無論是田華建本人還是田家都沒啥特別叫人稀罕的地方,反過來藍家的家庭條件比起田家也不差,藍桂芳又比一般的閨女漂亮不少,滿可以嫁到比田家條件更好的人家去,憑啥非要嫁到你田家來呢?
由此看來,先不要說娶了,恐怕找媒人撮合都難,說不定人家媒人不會當,還會反過來嘲笑田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哩。
兩口子分析來分析去,商量來商量去,琢磨來琢磨去,弄得頭都大了還是弄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還是裴玉梅最先明白過來,嚷道,說說說,說個屁呀!你沒看這孩子是深更半夜冒冒失失地闖進來嗎?
田文貴被老婆一嚷馬上明白過來了,可不是?這孩子就是一時頭腦發熱,想啥是啥,根本沒必要當回事!
好了,都大半夜了,趕緊睡吧。裴玉梅鬆了一口氣說。
田文貴心裏一輕鬆困意馬上就上來了,立刻翻轉身子倒頭就睡。
裴玉梅推了他一把說,去叫燈關了啊。
田文貴沒有動,卻不耐煩地嘟囔起來,你不會關啊?
裴玉梅明白男人的意思,知道男人誤會了,她不是讓他關床頭燈,而是關剛剛被兒子摁亮的吊燈,開關就在房間門口的牆壁上。於是,她又推了推男人,去呀。
去個球啊!要關你自己關去!田文貴厭煩地說著把被子拉了拉,又往被窩裏縮了縮。
你是男人的嘛。裴玉梅撒嬌地提醒說。
折騰半天才使田文貴真正理解過來,馬上一絲不掛地爬起來往門口走去。裴玉梅不失時機慌忙啪地一下摁亮了床頭燈,以便田文貴回來的時候不被磕著碰著。
田文貴迷迷糊糊地關了吊燈,打著哈欠就要往回走。
裴玉梅再次把他叫住了,叫門插住啊。
田文貴聽了愣了一下隨手把門一關又要往回走。
裴玉梅還是說,叫門插住啊。
田文貴氣也不吭,隻管走過來重新鑽進被窩裏睡去了。
你咋不叫門插住啊?裴玉梅還是不依不饒地責備道。
睡個覺,哪恁些球事啊?田文貴隻管掖著被子嘟噥道。
你看多會兒多難堪啊,要是叫門插住不就好了嘛。裴玉梅嫵媚地抱怨說。
睡吧。田文貴閉著眼說。
裴玉梅停了一下,還是關了床頭燈,摸著黑把房間的門插住了。
田文貴聽著老婆的聲音一邊嘟囔著一邊把床頭燈打開了。
你開燈弄啥啊?裴玉梅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跳到床上鑽到被窩裏去了。
狗咬呂洞賓。田文貴生氣推了裴玉梅一下說。
你咋樣?沒嚇著吧?裴玉梅關了床頭燈柔聲道。
田文貴嗯了一聲。
裴玉梅沒說話,一把就把田文貴牢牢地抓在了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