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萍終於快要畢業了。
四年大學不知不覺就要結束了,同學們紛紛為畢業後的就業做著各種各樣的準備,有門路的自然胸有成竹,每日依然優哉遊哉,有關係的托關係走後門請客送禮忙得不亦樂乎,什麼都沒有的就隻好靠自己碰運氣聽天由命了。石玉萍看著同學們形形色色的舉動,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高興的是學業終於完成了;難過的是工作還沒有著落,就像人們總結的那樣,畢業就等於失業。怎麼辦呢?總不能再去家教吧。
石玉萍從踏進大學校門不久就開始做家教了,四年來斷斷續續做了好幾份家教,論起教學經驗來算是熟門熟路,繼續做家教的話自是遊刃有餘,可家教她還是想也不敢再想了。那次的經曆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幾乎被嚇壞了。
那是給朱大章做家教的第二年,快放寒假的時候,石玉萍正在做著回家的準備,手機響了,是朱先生打來的。
朱先生,有什麼事嗎?
嗬嗬嗬,石小姐,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
我的意思是你這麼忙,怎麼有空打電話啊?
石小姐,你教我們大章有兩年了吧?
是啊,怎麼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是啊。哦,朱先生,是不是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盡管說,我會改進的。
嗬嗬嗬,石小姐,你太客氣了。大章進步很大,多虧了你呀!
哪裏,是大章聰明。
嗬嗬嗬,石小姐也很聰明啊!
朱先生你過獎了。還有別的事嗎?
哦,是這樣的,石小姐,年底了,我想請你吃個飯,再把你的酬金結—下。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方便?
朱先生,你太客氣了。吃飯就不必了,放假前把酬金結一下就行。
我們的一點心意,還請石小姐賞個光吧。
石玉萍其實也在等這筆錢,如果能拿到錢的話就可以給爸爸媽媽妹妹弟弟還有楊書生買點什麼,那就很風光,在家人和村裏其他人踉前都很有麵子,也讓她的家人和楊書生的家人很有麵子。現在一聽說朱先生在等她決定,立刻說,朱先生,你要是方便的話我現在就過去,好嗎?
好。喜來登飯店翡翠廳。我去接你吧?
不用,不用,我坐公交車很快的。
哦,那好吧,路上小心點。
石玉萍在江州待了三年了,卻一次也沒聽說過喜來登飯店,自然不知道位置,她想問一下朱先生又怕被人家笑話。趕緊上網査了一下電子地圖,很快就找到了喜來登飯店的方位,也找到了要乘坐的公交車線路,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興衝衝地去了。
地圖上看不出來,石玉萍以為喜來登飯店不過是一家普通的飯店——不是人家請不起,而是能請她這樣一個普通的家教老師吃飯,不管飯食好壞,本身就已經很給麵子了,一旦真的看到喜來登飯店五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石玉萍竟不敢認了。
這也難怪,喜來登飯店並不是像石玉萍想象的那樣,隻是一家普通的飯店,而是一家五星級的酒店。門前立著一塊巨石,上麵刻著巧而拙的四個大字悅然而來。挨著的是一個碩大的噴水池,池子裏紅色和金色的鯉魚慢吞吞地遊來遊去,邊上花花草草姹紫嫣紅爭奇鬥豔熱鬧非凡。緊後麵就是三根旗杆,一麵國旗,一麵美國國旗,一麵飯店的旗幟。
石玉萍一看這氣勢就被嚇住了,不禁迷迷惑惑地嘀咕,會是這個地方嗎?石玉萍站在馬路邊上望了又望,瞅了又揪,打量了再打量,端詳了再端詳,還是不敢相信,更不敢往跟前湊。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
石小姐,到了嗎?要不,我開車接你吧。
不用不用,我就快到了。
哦,那好吧,記著,是喜來登飯店翡翠廳哦。
現在可以確定她沒來錯地方,就是這裏了!石玉萍放了心,鎮靜了一下這才不慌不忙地朝門廳走去。
剛走到門口,石玉萍就被兩個穿著製服的帥氣男迎賓迎住了,歡迎光臨。請問小姐,住宿還是找人?
石玉萍自以為原來進過金蓮花賓館,是知道裏麵的曲曲彎彎的,可麵對突如其來的情況還是愣住了,不過到底是在大城市裏待了三年,比起上次來還是沉穩多了,她平靜了一下說,我是來就餐的。
高個兒的男迎賓立刻說,哦,對不起,小姐,這裏是住宿部,餐飲部在另一邊。我帶你過去。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到了另一扇大門,男迎賓又做了個請的姿勢就站住了。
門兩側的女迎賓像剛才兩個男迎賓一樣異口同聲道,歡迎光臨。請問小姐,定了包間了嗎?
石玉萍說,定了,翡翠廳。
女迎賓像是早就料到了隻是證實一下似的說,哦,小姐這邊請吧。
石玉萍大大方方地向門口走了過去,剛一走近,闊大的玻璃門就悄無聲息地自動打開了。石玉萍下意識地停了一下,沒發現有什麼異樣,這才走了進去。可是剛一進去就是一個趔趄,石玉萍看了看沒看到什麼,再走了一步才知道是地毯的緣故。石玉萍在朱先生家就見識過地毯,沒什麼好稀奇的,可這裏的地毯更厚更軟乎,腳踩上去綿綿地往下陷,不知道的人自然會驚一下的。
經過這一折騰石玉萍心裏明白了,這個喜來登可比金蓮花高級多了,凡事不能按金蓮花的經驗來了,可是當她走進大廳的時候還是禁不住大吃一驚,就連吧台都金碧輝煌的,邊上的沙發、茶幾、花瓶、大大的壁畫,還有碩大的魚缸,裏麵那些從沒見過的好看的熱帶魚都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奢華來。
男迎賓緊走幾步來到石玉萍麵前,打開電梯的門,又做了個請的手勢。
出了電梯是一條掛滿各種藝術品的長廊,石玉萍心裏忽然有點怕,不知道怕什麼,但心就是突突突地跳個不住,仿佛要去的是一個深淵,越往前走危險就越近了一般。石玉萍的耳朵似乎吱吱地嘶鳴起來。就在石玉萍幾乎想轉身回去的時候,男迎賓在一個門口停下了,並向那個門裏做了個請的手勢。
石玉萍知道就是這裏了,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門楣,果然寫著翡翠廳三個字。她走過去的時候,男迎賓已經把門打開了,等她進去後門又輕輕掩上了。至此,石玉萍才忽然察覺出男迎賓的所有動作都像事先排練過的—般,嫻熟、連貫、優雅、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