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住著石玉萍,石玉萍!石——玉萍……
他終於找到她了!
突然間,他的渾身莫名其妙地顫起來,抖起來,怎麼控製都控製不住,牙齒也格格格地磕碰起來,噠噠噠地作響。開始,他以為自己病了,細細地檢查了一下,沒發現哪裏有什麼不對勁兒,他知曉了這是因為猛然發現了石玉萍令自己太意外太激動了。
他必須到這幢高高的樓上才能真正找到石玉萍——他的臭丫頭,他的親人,他的寶貝!
一定要到樓上去!
非到樓上去不可!
終於,他把自己從頭到腳精心拾掇了一番,這才固執地逐一按響了單元的門鈴,叮咚咚,叮咚咚,叮咚咚……
終於,又一扇門開了,一個女人出現在他的麵前,那身段,那臉龐,他曾經多麼的熟悉,而現在卻又是多麼的陌生啊!
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要找的石玉萍。
以前在石玉萍的計劃裏,她將來的生活是和楊書生一起在城裏度過的,擁有屬於自己的房子,之前的一切也是朝著這個目標的。如果沒有廖總,一切都會按部就班照原計劃進行的。現在,一切都變了。房子是廖總給她買的,戶主寫的她的名字,也就是說,她真的如願以償地在繁華的大都市裏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夢寐以求的房子!她原來以為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就可以把楊書生接來安家落戶的,可等真的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她的心裏卻發生了某種化學變化。下意識中,腦海中的另一個她告訴自己,她不一定非得嫁給那個憨實的楊書生了,她可以嫁給條件比他更好的!比如廖總。當然,廖總是有老婆的人,而她雖說也算廖總的女人,可身份說穿了也不過是前幾年說的小蜜現在叫的二奶!二奶怎麼了?雖然名分上不大好聽,可也不是什麼女人隨隨便便就能當得了的!當二奶的女人漂亮的有,一般般的也有,也就是說不一定非要貌美如花才能做得了二奶,關鍵是得有男人看上,願意掏大把大把的錢養著!怎麼才能讓男人看上呢?這就難了,關鍵的關鍵是得有一定的天賦和緣分!能力是可以培養的,知識是可以積累的,而天賦和緣分這種東西就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有的了。這就是命!所謂時來運轉就是這個意思!現在的自己就是時來運轉的活生生的例子。沒準哪一天再時來運轉一下就搖身一變做了廖總堂而皇之的太太呢?事實上二奶轉正的也不是沒有。要是一直轉正不了呢?那也沒關係,小蜜也好,二奶也罷,不就是一個名分嗎?那有什麼當緊的,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才是實際的,也是實惠的。老了呢?隻能以後再說了,就算是正經八百的老婆,半路上死了老公的也比比皆是啊!所以說,太久以後的事會是什麼樣誰能未卜先知呢?現在不就流行的一句話嘛,高薪不如高壽,高壽不如高興!故而,活好當下快活眼前才是真的,也是實實在在的!更何況自己現在既是高薪的也是高興的呢?回過頭來再看看楊書生,他能給她什麼呢?能給她她現在的生活嗎?不能!一鱗半爪也不能!九牛一毛也不能!那麼,她為什麼還要對他戀戀不舍呢?不錯,他當初確實為她犧牲挺大——不,不是犧牲,應該叫奉獻,不對,最多隻能算是付出一難道他對她付出的時候不感到快樂不感到甜蜜不感到幸福嗎?如果不的話,他還會這樣一如既往的付出嗎?傻帽才會呢!現在讓他離開她他怎麼也不肯,就說明他不是傻帽,而是一個完全正常的人。而且,他對她付出也不是一無所求的他想她做他的媳婦兒!世界上沒有人不為自己考慮,他楊書生也不例外,既然如此,她憑什麼要愧疚呢?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她當即下定了決心,離幵楊書生!她知道動作不能太快,不然楊書生一下適應不過來對她死纏爛打的,那就不妙了。最好的辦法就是溫水煮青蛙,讓他一點一點地習慣沒有她的日子。
石玉萍原來以為慢慢地冷落會使楊書生改弦更張斷了對她的念想,怎麼也沒想到楊書生會這樣癡情不改,竟然不顧一切冒冒失失風風火火地找來了!她原本不想見他的,可又一想他既然來了見不到她肯定不會甘心,倒不如跟他做個了斷,讓他死了這份心,免得以後再生出什麼枝節來。吃飯的時候她把一切都想好了,可等吃完飯卻怎麼也張不了口了。她心裏暗暗叫苦,急切間又想不出應對的法子隻好逃掉了。
她還是不放心,換了手機號,又在家裏縮了兩天才敢出門。她覺得自己這樣急急慌慌的怎麼都像喪家之犬漏網之魚驚弓之鳥,幹嗎啊?他楊書生又不是老虎不是魔鬼不是妖怪,怕他幹什麼啊?不要說他找不到自己,就算找到又能怎麼著啊?這麼一想,頓時覺得自己的舉動實在滑稽可笑。不過,為穩妥起見,她還是盡量少出門,實在憋不住了要出去也要喬裝打扮一番。
一切都跟原來一樣按部就班波瀾不驚,不知不覺中很多個日子就過去了。這期間,她有時候也會上上網,看看本地新聞和老家新聞,一切都平靜如水,這麼久了,她估摸著楊書生到處找不到她,說不定已經回去了。一個外地人在這個城市是很難待下去的。慢慢地他就會斷了對她的念想。隻不過楊書生肯定把她恨死了,一定是恨得牙根癢癢,吃了她的心都有。可是那又能怎樣?要怪,一切都要怪命。誰叫他楊書生生在農村,生就了一個窮命?總不能為了他再把自己一輩子搭上吧?唉,話又說回來,如果以後自己大發了,順手拽拽他,也就把以前的情還了,這樣對誰都好。左想想右想想,心裏安定了不少。
這天,石玉萍剛剛在外麵玩了半天回來,懶洋洋地往床上一倒,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正要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響起了門鈴聲。
在鄉下,客人來了隻能咣咣咣地敲門,無論看上去還是聽起來都顯得既不文明又不禮貌。在城裏就不一樣了,家家都會安上一個門鈴,隻要說耳的鈴聲響起來,主人就知道有客人來了。石玉萍的房子同樣安了門鈴,不過不怎麼有人來就沒怎麼用過,她都把門鈴忘了。她在溫州沒什麼朋友,就算有幾個,也隻是泛泛之交,閑來無事之時大家隨便在茶樓、歌廳什麼的地方聚聚,完了就散了,極少串門的。唯一常來的自然就是廖總了,而廖總自己有鑰匙,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神不知鬼不覺的,根本用不著按什麼門鈴。前幾年會有收電費的、送牛奶的上門打攪,現在電費單、牛奶都改在小區裏統一的投放箱裏了,到時候隻要自己去取就行了,電費可以到銀行交,也可以預交免得月月往銀行跑,方便,也不會無端地被誰打擾。石玉萍都習慣這樣的清靜了。現在貿然響起門鈴聲來,自然讓人納悶,會是誰呢?
誰啊?石玉萍有些不耐煩。
沒有回答。
找錯門了吧?石玉萍嘟嘟噥噥地,打開了門。
來人一隻腳踏了進來。
幹什麼啊?石玉萍有點生氣,剛要發作,一下愣住了,好半天才囈語似的道,你……
來人死死地盯著她。
你……怎麼是你……?!
來人還是死死地盯著她。
你……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沒想到,是嗎?
你都知道了?
你怎麼能這樣?!
我……
你怎麼能這樣?!
我……我還能怎樣啊?
你怎麼能這樣?!
我……我隻能這樣……
真沒想到你竟然會這樣,你竟然能這樣!
我……你不知道,你不會知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楊書生說著眼圈紅了,眼淚大顆小顆地滑落下來,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啊?啊?你說啊?你說啊!
我……我就這樣了,你走吧。
你??你……楊書生突然一陣眩暈,下意識地扶住了牆這才算沒有摔倒。
石玉萍驚懼地看著他,又羞又愧。
丫頭,跟我回去吧!在自己家鄉,我們可以腳踏實地往前奔,相信我,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給你的!家裏再也不像以前了,現在咱們老家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啊,你再不回去怕是都不認得了,你讓我仔細給你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