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璧被那道人一指,昏迷了一會,睜眼看時,見三道人已去,又見於冰死在山溪,跑向前抱往屍骸,放聲大號。不換扒起,也跑來痛哭。少刻如玉扶著翠黛,也到於冰屍前,各痛哭不已。忽見城璧跳起,大聲說道:“相隨四十餘年,誰想如此結局,要這性命何用?”急急將劍拾起,向項下一抹。早被不換從背後死命的扳住右臂,如玉抱住劍柄,一齊勸道:“這是怎麼?”翠黛挨著疼痛,把劍奪去,插在鞘內。城璧又複大跳大哭起來。哭了好半晌,大家方拂拭淚痕,各坐在於冰屍前。翠黛從身邊取出一丸藥來,用口嚼碎,在肩上擦抹,須臾傷消痛止。不換道:“此地非停放師尊之所,如何是好?”如玉用手指向西北道:“那邊山崖下有小石堂一間,可以移去暫停,再做理會。”不換道:“待我來。”他便將於冰屍骸背起,眾人扶掖著,同到石堂內,將於冰放在石堂正麵,又各痛哭起來。
猛見翠黛說道:“眾道兄且莫哭。我想師尊有通天徹地的手段,豈一銅杖便能打死?總有三仙圍住,他豈無那移變化之法,一味家拚命死戰,必無是理。且今日有此危難,袁大師兄和我姐姐都不隨來,我越想越不像。到隻怕是師尊因我們不守丹護,用幻術頑鬧我們,亦未敢定。這個屍骸,還不知是什麼物件點化的。”城璧聽了,止住啼哭道:“師妹之言,大有見解。當年如玉師弟,做甘棠一夢,鬼混了三十餘年,醒後止是半日功夫。”說罷,看於冰屍骸,點頭道:“你老人家,寧可是頑鬧我們罷。”如玉道:“以我看來,師尊總是死了。”城璧道:“老弟有何確見?”如玉道:“適才三仙,皆相貌凶惡,騎乘怪異。況又是元始老君所差,必係本領高過師尊數倍者。他那銅杖和山嶽一般,師尊的頭雖說是修煉出來的,亦難與山嶽為敵,著一下,豈有不損破之理。方才師尊交戰,我們那一個沒到陣前?袁大師兄和錦屏師姐,也斷不是袖手旁觀之人。眾位想,師尊尚且死在三仙手內,他兩個還想活麼?”不換道:“這話不像。若他兩個死了,適才師尊在山腳下,怎沒說起。”
如玉道:“凡聽話,要看時候。彼時師尊披發逃命,三仙在前,雷部在後,他那有功夫顧得說?依我愚見,二師兄可用搬運法,弄口棺木來,將師尊盛殮,我們或聚或散,再行定歸。”翠黛道:“這聚散的話,你休出口。依我看來,可用法將石堂封了。大家同去找尋朱崖洞,隻到那邊,真假便可立辨。”城璧道:“師妹所言,極是有理。可一同去來。”翠黛拔劍用符咒封了石堂。四人又同站在一處,駕雲起在空中,將雲停住,四下觀望。城璧用手指道:“東南上隱隱有座山峰,極其高聳,或者是我們燒丹的地方,亦未敢定。且先到那邊去來。”四人摧雲急赴,陡然半空中起一陣怪風,真好利害,將四人刮的和輕塵柳絮一般,早你東我西,飄零四散。
且說溫如玉被那陣大風刮的站不住雲頭,飄蕩了一會,漸次落將下去。睜睛看時,風也不刮了,麵前到有一座城池,相離不過二三裏。看那規模形勢,和泰安州差不多,心中想道:“世上隻有個罪人遞解原籍,那有個被風就刮回原籍的理?”又想道:“是與不是,且入城一看便知端的。”一步步走向前去,聽來往人口音,也都是泰安鄉語。即至走到西關看時,正是泰安州。心中驚疑之際,猛聽得背後有人跑來,高聲叫道:“大爺從何處來?小的無日不記掛在心。”如玉回頭一看,不是別人,卻是張華。隻見他悲喜交集,磕下頭去。如玉用手扶起道:“此可是泰安州麼?”張華道:“這是泰安西關。大爺怎麼認不得了?”如玉道:“我與你別後幾十年了,你到也不顯老。”張華微笑道:“自大爺從朱老爺家去後,到如今是整三個年頭。”如玉道:“胡說。”
正言間,隻見苗禿子迎麵走來,舉手高叫道:“溫大爺,久違了。為何又道妝打扮起來?大奇,大奇。”如玉也舉手相還,心裏說道:“我出家已三十年,怎麼這禿小子還在?且麵貌一點不老,還是昔日的眉眼。止是衣服破舊之至。”再看張華,總都和昔日一樣,心上大是疑惑。隻見苗禿子到麵前深深一揖,說道:“前在朱父母案下,承情不記舊恨,得保全免革,我再謝謝。”如玉道:“我今日想是做夢與你和張華相會麼?”苗禿將舌頭一伸,笑說道:“奇話來了,青天白晝,怎便想到夢上?”如玉道:“我們相別幾年了。”苗禿道:“三年。自你我打完官司後,聽得你和張華入都。兩月後,張總管回來,我還問他。他說你和個姓冷的出家去了。你又不年老,怎二三年不見,便沒記心到這步田地?”如玉心裏又作念道:“怎他兩個都說是三年?”苗禿道:“可想起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