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腦門中的紅色液體,像西瓜炸汁爆裂,濺了一地。
肥胖的屍體躺在冰冷的地麵。
大把沾上猩紅的鈔票,被風吹起,四處飄散。
沒有人說話。甚至沒了呼吸。
隻有呼呼的寒風,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如鬼如魅。
五分鍾後,終於有人大喊:“殺人了!殺人了!快報警啊!”
01
他掐了煙,撕開第一個牛皮紙袋,端詳裏麵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四十歲左右年齡,中等身高。肥胖的身軀,發福的啤酒肚,油光的腦門。
他的視線停留在腦門,然後深吸一口氣。
槍已填滿子彈,唯一的一顆紅色子彈,將在最後一槍射出。
他折起照片。
02
夜十二點。寒風。
皇朝夜總會,金碧輝煌。
霓虹燈照得張張臉恍如幽魂呈現妖異的疲態。裏麵震蕩的音樂更像是獄鬼的召喚。卻讓緊繃的有錢人,在這裏得到最好的放鬆。
大門洞開,晃出一副肥胖的身軀。
半醉的陳老板習慣地摸著自己油光光的腦門,一邊踉蹌地往下走台階。
夜總會的兩個豔女想去扶他,卻被推開,他大聲喊著:“老子沒有醉。”
他的確沒有醉,醉的人眼睛不該那麼好,耳朵不該這樣靈,反應也不該如此快。
台階下全是有錢老板停放的高檔車,陳老板艱難地辨認著自己的寶座。那是輛純白色的寶馬,前車身突起的兩盞燈像高貴的中世紀宮燈,是陳老板最滿意的部分。
迎麵走來一位穿大衣的男子,一手提著銀色的手提箱,另一手端著個酒瓶邊走邊喝。
跟陳老板照麵的刹那,男子恰似微微笑了一下。恍惚的陳老板並沒有留意。
接下來發生的事才讓陳老板徹底清醒。
隻聽“咯啦”一聲,玻璃碎裂,陳老板有點不爽的轉身。看到男子手上的酒瓶空了,他身旁的白色寶馬一盞車燈成了碎片。車上的警鍾也尖利響起。
陳老板憤怒的發現,被砸的是自己的車!
他二話沒說,衝上前去,死死抓起男子的衣領。
“讓你砸老子的車!”兩個巴掌下去,男子白皙的臉紅成兩塊。
“呃……好痛!”
一下甩開陳老板,雙手揉著太陽穴,男子艱難睜著眼睛。
“還敢反抗!”
男子有點無奈,看著陳老板,紳士地問:“先生,為什麼打我?”
“混蛋,我還想殺了你!”
“先生,我們不認識,也沒什麼仇吧?”
陳老板發火:“我的車也跟你沒仇,你卻把它砸了,你這個白癡!”
寶馬的警報依舊轟鳴。四周已圍滿看熱鬧的人。
男子看清周圍的人,又看了看碎裂的車燈。
“這是我做的?”他的表情顯示不可置信。
“不然還有誰?”陳老板差點氣瘋過去。
男子反而笑了,他的笑容很迷人。
依舊是禮貌的語氣:“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喝多了。”
“你喝多了就可以砸車,老子喝多了,是不是可以殺了你?”
男子聳下肩,蹲下身看著已經損壞的燈,小聲感歎:“看來傷得不輕!”
他起身,望著陳老板:“每個人做錯事都要付出代價。先生,是我的錯,就請你開個價吧!”
本來事情到自己就該了了,禮貌的年輕人又是道歉又是陪錢,很難讓人再生氣下去。可陳老板並不這樣認為。
他一直討厭男子的笑容。那種笑容,似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所以他繼續說:“你很有錢是吧?”
男子一笑:“不就是輛寶馬嘛,多少錢,我現在就賠給你!”
這下完全地傷到陳老板了,他直接說:“好,你強,一百五十萬仙幣(恐都會的金錢計價單位),一分也不能少,車就是你的了。”
其實這輛寶馬也不過一百五十萬,看男子的裝束,也不像能隨時拿出一百五十萬的樣子。陳老板明顯在刁難男子。
男子的眼神突然一轉,笑容消失。
“鬆開你的手!”他的瞳孔突然投射陰冷的光。
陳老板感覺他的手發冷。
他放開了手。
男子整了整大衣。
“這裏有三百萬,你點點。”他將手提箱給了陳老板。
誰沒事會帶著三百萬的現金?陳老板不屑地打開箱子。
臉色刹那驚變。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表情,又驚又喜又帶著點莫名的恐慌。
手提箱內全是現金。
陳老板的心像是要跳出體外。油光的腦門開始有汗。
周圍的人群突然有了極度的混亂。
慌亂中,陳老板已經聽到有人在喊:“槍,那人有槍!”
陳老板的臉瞬時蒼白。
男人的手中真的多了把發亮的槍。
黑槍,白指。
車上的警報還在發出絕望的尖叫。
槍口對著腦門。
汗珠順著脖子流進衣領,陳老板渾身濕透。他的喉結抖動著,卻什麼也說不出。
“害怕嗎?”男子問。
陳老板沒有回答,回答的是槍聲。
令人心悸的槍聲,連環出動。呼嘯擦過凝固的空氣。
陳老板的手一軟,捧錢的箱子掉在地上,大把的現鈔被寒風吹散。
陳老板並沒有死。
男子並沒朝著他開槍。
男子對著寶馬車“怦怦怦”連環發射。
一顆,兩顆,三顆……
槍管破空的聲響,車窗碎裂聲,鋼筋撞擊聲,人群的尖叫。
五顆,六顆,七顆……
撲通,陳老板跪了下來。
他很想站起來,可雙腿早已軟得不聽使喚。
伴著槍聲,他張大著嘴巴,雙手捂耳發出令人發狂的尖叫聲。
叫聲中充滿著深入心扉的恐懼。
還有最後一發子彈。
槍聲停了,車上的警報也沒再響起。周圍呈現難得的靜謐。
數十張現金被風吹動,劃過陳老板的腦門。
男子靜靜地看著陳老板,像看一具屍體。
“沒事吧?”男子依舊問,同時嘴對著槍口,溫柔地吹煙,就像對情人的嗬護。
陳老板機械地搖著頭。
“我給了你三百萬,這輛車是不是屬於我了?”男子緩緩地問。
陳老板連忙點頭。
“那我毀自己的車,你應該沒意見吧?”
那種溫柔卻讓陳老板更加恐懼。他想開口,牙齒卻也開始打戰。
“沒、沒、意、見。”
“您真是個通情理的有錢人!那麼車的事就算了,你覺得好嗎?”還是一樣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