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愣了愣,指著蘇定安的身影笑道:“這廝醉了,哈哈......”
楊軒也是一陣苦笑。
沈白收起笑臉,沉聲道:“楊賢侄,老夫有個不情之請。”
楊軒起身,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小的承蒙大人抬舉,今夜在府衙款待,不深感激。其實,小的並非不懂見好就收,隻是有關賠償問題,還望大人應允。”
沈白聽他已有放過沈淩風的意思,當下也浮一大白:“賢侄爽快,老夫甚是喜歡!不知家居何方,家中還有何親眷,現在哪裏謀差。”
楊軒聽他這般查戶口,忙搪塞一番,至於在哪謀差上,他不作隱瞞,如實跟沈白交代了。
沈白聽罷,暗叫可惜,忽的眼前一亮,幹笑道:“士農工商,商人是最末端的。老夫本為賢侄感到惋惜,不過賢侄聰慧過人,想來已有萬全打算,老夫也就不強人所難了。不過......”
楊軒躬身一拜:“還請大人賜教。”
他其實對沈白這人還是很尊敬的,尤其是看了那副中堂之後。
要知道在官海沉浮幾十載保持初衷不變的,能有幾人。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又有幾人。
如此人物怎能不讓人尊崇。
沈白忙攙扶起他,道:“你也聽到定安那渾小子的話了,老夫這裏確實有厲害人物,可他們也時常被朝廷征用。”
他拐了一個大彎,苦笑道:“老夫的意思是,如果賢侄不棄,以後可以隨時進出府衙,做老夫的幕僚。你做商一事,老夫親自撐腰!”
楊軒乍聽沈白之言,差點笑出聲來。
難不成這老頭子也有玲瓏心,能看透我的心思?
怎的我想要做的,都被他說了出來。
但他混跡官場數載,也明白一些套路,當下表示遲疑片刻,舉杯道:“多謝大人栽培,還請給小的一些時間考慮。”
沈白見狀也很開心,大笑道:“當然給你時間考慮,可賢侄也莫要老夫等的太遲。”
說著就將楊軒拉過來坐在身邊,一老一少兩人行起了酒令。
沈婉清悄然躲在一邊窺聽著,連呼吸也不敢多出。
“以花為題!表殺伐之意,該當如何?”
沈白酩酊大醉向楊軒考校道。
楊軒早已察覺外麵有人偷聽,便裝作不會,苦笑婉拒。
沈婉清強忍心跳,恨不能此刻出麵,看楊軒如何破題。
但聽父親醉醺醺道:“賢侄作不出也沒關係,畢竟涉世未深,且聽老夫吟來!犬吠水聲中,黃花笑逐臣。如何?”
沈婉清聽到這裏,不由有些失望。
原來楊軒你也有不行的時候。
又聽到父親說罷,大笑並浮一大白:“好酒,好詩!”
沈婉清鼻子驀地一酸,心道:爹爹真個傻,別人做官跟百姓過不去,他倒好,專門跟那些跟百姓過不去的官員過不去,故而從一品侯爺一貶再貶現在成了人人可欺的四品地方官,下場不可謂不悲涼。
楊軒聽得他這兩句隱約全在表達對朝廷的失望,以及對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卻遭嫌棄的無奈,打心眼起有點為他不值。
“大人,小的雖不懂為官之道,可是小的常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凡事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凡事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此刻,本就昏暗的夜月也被烏雲遮蔽,沈白掩麵而泣,哭的死去活來。
“拿筆來!”
說罷,昏沉沉睡了過去。
沈婉清也心裏默默記下了楊軒的這兩句話,但她實在不忍見父親如此,也低歎一聲離開。
隨從端來文房四寶,卻見沈白和楊軒都已沉沉睡去,便將東西擱置一旁,順便將披風披在沈白身上,又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