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聞聲抬頭,滿是疑惑地看著來人。
是一個鬢角花白的中年男人。他的脊背有些彎了,線條分明的臉龐上掛著和煦的微笑,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
男人把一條瑞士糖放在桌麵上,手很自然地搭在沈書瑀的肩膀上。沈書瑀總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讓安然誤以為他不喜歡別人的靠近,所以男人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她粉紅的唇輕輕咬著,眼睛卻看著沈書瑀,眼裏的擔憂自然流露。
她擔心下一秒沈書瑀會按著他的手把中年男人掀翻在地。
她得看住他,在他有動作的第一時間就攔下他。
但沈書瑀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認真地嚼著嘴裏的東西,腮部有些鼓鼓的。
“下午有一批貨到,過來幫忙?”男人問他。沈書瑀不抬頭,輕點了下頭表示同意。目的達到,男人也沒有打擾他們年輕人吃飯的想法,“小同學吃好啊!”他笑得很坦然,轉身往店裏麵走。
安然這才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好像有些跛腳,心裏頭不知為何有些堵塞難受。
沈書瑀吃完碗裏的小餛飩,掰開瑞士糖的糖紙,把一顆糖扔進嘴裏,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安然低頭,把剩下的小餛飩都舀進嘴裏,原本就小的臉鼓成一個肉包子似的,莫名滑稽。
沈書瑀彎了彎唇。
吃完飯,沈書瑀自然是要回家的。安然停在樓梯口,沒有跟他上樓。沈書瑀回頭,看到她還在樓梯口,挑眉:“上來。”
安然有些為難地看著他,似乎是在猶豫,最終在沈書瑀寒如冰刀的目光中慢慢挪動腳步上樓。
沈書瑀住在三樓。他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安然就站在他的身後,在往回跑下樓和跟他進去的兩個選項中做著艱難的抉擇。
是等沈書瑀出聲趕她還是自己有眼力見地先走,亦或是死皮賴臉地跟著進去?
“進來。”安然的思緒被打斷,抬頭。
沈書瑀站在門口,他很高,擋住了她全部的視線,安然看不到裏麵的場景。
他會住一個什麼樣的屋子呢?
是裝修精致的現代房,還是古色古香的文化風?
可直到自己站在門口的那一刻,安然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她看不清裏麵的場景,深色的窗簾遮住了大部分的窗戶,隻有一絲微弱的光線從縫隙中透過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空氣中的氣氛有些壓抑。
沈書瑀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光線一下子爭先恐後地湧入這個房間。安然抬手遮了一下眼,好一會兒才適應這個光線。
她看清了沈書瑀住的地方。
不大的房間裏,柔和的光透過玻璃灑在牆麵上,為這個房間增添了一抹溫暖。這是一間極簡風約的臥室,白色的牆麵上沒有任何裝飾,顯得異常清爽;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張灰色的床,緊貼著牆麵,上麵的被子簡單地疊了一下,放在床頭;一個簡單的衣櫃矗立在最裏麵,上麵的花紋彰顯著年代感;床尾處放著一套木質桌椅,款式跟學校的單人書桌相似。
安然送他的書被放在了書桌上,和一張打開的卷子放在了一起。
很小的一個房間,應該二十平米不到。
安然似乎是找不到一個落腳的地方。沈書瑀讓她坐在床上,她便拘謹地坐下,握著笛子的手無處安放。
“你在這兒練吧,我去打點水回來。”沈書瑀說完便飛快地出了房間,還貼心地把門帶上了。
置身於這個密閉的空間,安然不禁引發思考。
剛到榆川一中的時候,安然聽說到的沈書瑀是冷酷無情、暴戾殘酷的,可這麼久了,安然始終沒見到過他們口中的沈書瑀。她見到的沈書瑀,眼神惡狠狠的,卻會把你安全地送到校門口;他會後背倚著牆壁神色冷淡,卻安靜地欣賞你的演奏;他不喜歡聒噪,卻耐心地聽你分享和吐槽;他很凶,卻會在你受傷下樓梯時伸出手臂讓你扶著……
他的眼神總是冷漠凶狠,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夠掩藏他心裏無盡的孤獨與絕望。
安然很想抱一抱這個全身帶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