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夢龍
貴州道程番府有一秀才叫丁中,他酷愛詩書,朝夕苦讀,想日後求取功名,光宗耀祖。
離他家五裏處的山腰上有個寺廟叫安福寺,寺內古柏參天,幽雅安靜,是個讀書的好地方。丁中喜好幽靜,經常到安福寺去讀書,每次去都在寺中住個三五日。寺內有十來個僧人,寺主法號叫惠生。時間一長,丁中便與寺主惠生熟識了,結為相好朋友。
有一天,惠生來丁家做客,正巧丁中外出不在家。他的妻子鄭氏常聽丈夫說,在寺中讀書時惠生曾熱情招待,因此出來與惠生相見,並留他在他家吃飯。惠生見鄭氏容貌秀美,神態嫻靜,舉止文雅,心裏非常喜慕,不禁大動凡心。飯畢,惠生告辭而去。回到寺中,他像被勾了魂似的,坐臥不寧,寢食不安。隻要一閉上眼,鄭氏豔麗的容貌就顯現在麵前。他雖身在佛門,卻修身身不就,養性性不成,凡心依舊,欲念不絕。他苦思冥想,終於萌生一計。
一次,丁中又來安福寺讀書。第三天中午吃齋飯時,惠生在丁中飯裏放了迷魂藥,丁中飯一下肚,就覺得頭重目沉,昏昏欲睡。便說:“或許是這幾天讀書勞累,睡意襲來,我要回家小睡,告辭了。”
他站起身要走,忽覺頭暈目眩,站立不穩,險些跌倒。惠生忙上前扶住他說:“官人苦讀經書,以求功名,其誌可嘉。但致學非一日之功,官人當以身體為重,來日方長嘛。”丁中以手扶頭,靠在惠生身上,頭腦更暈,似覺天地翻傾,疑惑地說:“往日不曾有過這般眩暈,今日卻是為何?即使讀書傷神勞精,何至於此?莫非是生了病?”惠生急忙接過話頭說:“官人終日苦讀,難免累壞了頭腦,患了眩暈病。快去房中歇息,睡一覺也許會好些。”惠生喚來兩個小和尚,把丁中抬入前院他住的房間去睡覺。小和尚把丁中抬到床上躺下,他立刻人事不知,倒頭沉睡過去。
惠生見丁中被藥迷倒,知他天黑前不會醒來。臨傍晚時,便用銀兩雇了兩個道士,扮成轎夫模樣,抬著一頂轎子來到丁家。
兩個道士故作驚慌地對鄭氏說:“你家相公在寺中讀書勞神太過,忽然一陣眩暈,昏倒在地。幸得僧人惠生救治,才得以蘇醒,但病情甚重,現臥床不起,尚奄奄一息,生死難料。惠生叫我二人接娘子前去看他。”鄭氏聽了二人所言,甚是驚慌,便說:“如何不借平轎送他回來?”二人說:“本要送他回來,奈何路程有四五裏,恐路上中風,病症加重,更難救治。娘子可去看看,是接回或是在彼處醫治,由娘子自拿主意。有一親人在側,也好服侍病人。”鄭氏聽了,隨即乘轎而去。
他們到安福寺時,天已黑了。轎子一直抬到後殿僧房深處,惠生設酒迎接,欲與鄭氏一同飲酒。鄭氏不解地問:“我丈夫在哪裏?快引我去看。”惠生說:“你丈夫被朋友相邀,去了城外新寺。下午時,有人來報,說他勞累傷神,昏倒在那裏。小僧剛才去新寺看,幸得平安,隻是勞累太過,並無大病,現已清醒過來,在新寺歇息。新寺離此有五裏路,天色已晚,娘子可暫在此歇息,明日一早我陪娘子去。娘子若現在去,可稍等片刻,吃些點心,待轎夫吃罷飯,點火把去新寺。”鄭氏問:“二位轎夫說,我夫在你寺中,如何又去了新寺?”惠生故意裝糊塗:“你夫確在新寺,是轎夫一時著急,未說明白。”
鄭氏心中甚疑,可又進退無路,胡亂吃了幾口,催促惠生快行。惠生出房去,一會兒又返回來,說:“轎夫不肯夜行,已回去了。娘子不要心急,且飲幾杯酒,明日一早就去。”鄭氏雖心中焦急,卻也無可奈何,隻得依他。此時她雖腹中甚餓,卻也吃不下,隻飲了幾杯酒。惠生叫小和尚引鄭氏入禪房歇息。
鄭氏進得房來,見錦衾繡褥,羅帳花枕,件件精美。她又執燈環顧四周,見沒有窗口,牆壁皆密,便閂緊門栓,明燈合衣躺下,因心中疑慮未消,臥而不眠。
鄭氏入房後,惠生執燈來到前院偏房,見丁中還在酣睡,便用力將他搖醒。丁中醒來,不知睡在何處,見惠生站一旁,方記起白天之事。覺得頭腦已清醒許多,不再昏眩,便翻身坐起。惠生對他說:“官人勞累過度,仍需靜養,我雇了一頂轎子,送官人回家調養,待身體康複後再來。”丁中今夜本不想回家,可見惠生已雇來轎子,不好推辭,便收拾上轎。惠生又假意關心地囑咐他幾句,送他走了。
夜半鍾聲敲過,惠生從地下暗道進入禪房,湊近床前,見鄭氏合衣側臥在床,便猛地撲到鄭氏身上,將其壓在身下。鄭氏似睡非睡,正朦朦朧朧著,忽被人壓住,大喊:“有賊。”惠生得意地淫笑著,不慌不忙地說:“你可用力喊,任你喊破嗓子,喊到天亮,也沒人來捉賊。娘子可知我為你費了多少心機?今日才把你弄到手。這也是你我前生有緣,豈由你不肯?”
鄭氏知中他奸計,怒不可遏,罵道:“野僧何等無恥,做此惡行,傷天害理,我寧死決不受辱。”惠生凶相畢露,惡狠狠地說:“娘子若肯行方便,明日送你見丈夫,若執意不肯,定斷送你的性命。”鄭氏堅辭不從,一邊罵著,一邊與惠生廝扯搏鬥,無奈漸漸體力不支,終被惠生汙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