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人不是獸,卻比獸還貪婪。
周子淩早就注意到後方遠遠的有幾道氣息傳來,卻始終沒有回頭,隻是靜靜的聽洪大剛剛的講述。
在他自己看來,這是一份淡定,但在洪大看來,周子淩隻是因為級別太低,沒有注意到有人追來而已。
來人應該是從哀嚎城追出來的,一路策馬奔騰,塔得黃沙滾滾。
洪大皺起眉頭,顯得十分不安。
“他們果然追來了。”
“他們是誰?”
周子淩聽得出來,洪大應認識追來的那些人。
洪大沒有回答,而是從母親躺著的那張木板下,一陣沒錯,然後抽出一柄長劍。
這是一柄品相極佳的寶劍,但因為沒有劍紋加持,也就隻是寶劍而已,能做到的隻是足夠鋒利。
然後,他將隨身背著的那個包裹取下,丟給周子淩。
“小兄弟,這是你給我的那兩千兩銀子。你帶著我的家人快點離開這裏,我來拖住他們。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看在這兩日比較談得來的份上,給我家人好生安頓一下,至於那些錢,我是不會要的。如果我活下來了,那自然最好,你看心情考慮加點錢,怎麼樣?”
洪大最後的那一句話自然是故意開的玩笑,似乎是想活躍一下氣氛,但是這緊張的氣氛並不是一句笑話能夠輕緩下來的。
洪大的妻子,那個中年婦人,猶豫片刻,緊緊咬牙,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將懷中的小女孩輕放在重病不醒的老太太身邊,也從木板下抽出一柄長劍。
洪大見狀大急,怒道:“你幹嘛?你給我滾!”
婦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淡淡道:“再難聽的話,我都聽你罵過,但你何時看我堅持與你站在一起的時候,會後退半步?若你是要進那片沙漠,我自然不會攔你,隻會為你祈禱,生死由天。但現在,我必然不會走,必然不會把你丟在這裏。”
說話時,婦人放出自己的黃色劍氣和三顆黃色劍星。
這名看著很不起眼的婦人,竟然已經達到了三星大劍師的級別,這讓周子淩深感意外。
洪大持劍的手有些哆嗦,嘴唇煽動想說些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能說得出來。
婦人望向周子淩,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你是個好人。拜托你一件事,我孫女還小,求你一定要幫我們照顧好她。至於我婆婆,年歲已大,又有重病纏身,想是時日不多,就留下給我們吧。如果人死後真能化成鬼魂,我和洪大再為她盡孝。”
周子淩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將視線移開,望向那滾滾的煙塵起處,心中有些驚訝。
來的人究竟有多少,究竟有多強?竟能讓眼前的劍尊和大劍師向一個陌生人托孤?
說起來,發生的這麼多事情,都是由他引起的。
因此,他很想留下來。
可是,當他看到揉著睡眼惺忪的小姑娘那可憐的模樣,心頭一軟,最終隻能無奈的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
他沒有去拿洪大拋下的那包銀子,而是快速的將小女孩抱起,不顧小女孩的掙紮和哭鬧,繼續向著西北方向跑去。
洪大夫婦不舍的望向周子淩離開的方向,互視一眼,柔光盡現。
“相公,你當年說的承諾,倒是真的能做到呢。”
洪大表情溫柔的回憶片刻,笑問道:“承諾太多,你說的是哪一句?”
婦人輕捶一下洪大的肩頭,嗔怪道:“你的承諾,怎地自己忘記了?就是那句‘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必然同年同月同日死’,看來今天果然靈驗了。”
洪大無奈的聳了聳肩膀,苦笑道:“說不能還能精確到一個時辰內呢,說來也算是有趣。”
論生死,談趣味,這是見證過多少生死才能養成的心境?
“越來越近了。”
婦人眯眼前望,已經能夠看到來人的數量,看到那幾匹高頭大馬,然後看到來人的麵容。
當先那人,正是洪大當年的那位好友唐金城。
十幾匹高頭大馬疾奔至兩人身前數丈開外,馬上人勒馬而停。駿馬嘶鳴人立,然後老實的落下一雙前蹄,又踏起一片灰塵。
唐金城沒有下馬,歪著頭打了一個酒嗝,冷笑著道:“洪大哥這樣可不對,放小弟的鴿子。不是說好了由小弟幫你出力,送你的家人離開嗎?怎麼竟是你自己先跑了?”
“看樣子,你早就知道我住在哪裏?”
洪大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唐金城冷笑一聲,再望向洪大身後的平板車上,不見那隻“肥羊”的蹤跡,頓時笑容凝固,怒火於心頭燒起。
“你那破窩,十幾年前我就知道在哪了,隻是沒興趣去理你而已。現在你倒是可以,不聲不響的獨吞了一隻肥羊,然後想離開這破城遠遁,去吃香喝辣,你真是太不看重兄弟間的情分了。這樣,拿出九成,與兄弟們分了,咱們還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