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傅介子拿著新買的首飾匆匆趕回來時,看到她正在喂不知從何而來的野兔子。她的半邊側臉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無限溫柔,瀑布般的淺茶色長發從單薄的雙肩滑落,白皙的膚色散發著明珠美玉般的光澤,美得無法用言語形容。當她留意到他的到來時,那雙透明深邃的琉璃色眼睛流轉著清淺的憂傷,卻隱隱又帶著一絲期待。
“呃----”那羅突然輕呼了一聲,原來是那兔子咬了她一口。
傅介子急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察看著她的傷口,“怎麼樣?那羅?疼不疼?我這就讓巫醫來看看!”
她似乎是瑟縮了一下,卻還是讓他握著自己的手,低低道,“隻是咬一口而已。小昭你別太擔心了。”
“我怎麼會不擔心。傷在你身,痛在我心。”他深深地望著她,漆黑的瞳仁中蘊含著奇特的光芒,“那羅,從你救了我,幫我剜肉取箭那一刻起,我的心裏就無法再放下其他女子了。真沒想到兜兜轉轉到最後,你還是回到我的身邊了。這恐怕也是我和你的緣分。”
那羅側過了頭,似是有些羞澀,有些尷尬。
“小昭,請給我一個適應的時間好嗎?現在的我,實在無法這麼快就……”
“我明白。”他的眼中閃動著喜悅,“最近新王登基,這裏還有很多瑣事要處理。等一忙完我就帶你回長安。我要帶你看看那紅如火的楓樹,一直想讓你看的景色。”
那羅點了點頭,“一定很美吧。”
“很美。隻是,再美也比不過你美。”他突然低頭輕吻了一下她的那個小傷口。當嘴唇接觸到她肌膚的那一瞬,他竟然有種死也甘願的衝動。出乎他的意料,這個試探的吻竟然沒有惹來她的不快,她隻是飛快縮回了頭,臉頰上迅速浮起了一層紅雲。
“下次你再這樣,我就要生氣了。”她的聲音裏卻聽不出生氣的感覺。
傅介子簡直有些不相信她的反應,隻覺心中柔柔暖暖宛如孔雀河邊飄揚的蘆絮,而與此同時,從內心深處湧出的愧疚更是想讓他好好珍惜她,保護她,再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那羅,此生隻要是我辦得到的事,我都會滿足你。”
她的眼皮微微一跳,歎了口氣道,“隻是我還放心不下伊斯達,若是由他繼承了王位,我也會安心很多。”
傅介子此時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所籠罩,脫口道,“尉屠隻是我們漢朝的一個傀儡而已,就算是將尉屠換掉也未嚐不可。隻是做傀儡的滋味並不好受,不但事事受製於漢帝,我們漢朝的軍隊很快就會進駐樓蘭。甚至,連樓蘭這個國名也要改成鄯善。”
“原來是這樣……”那羅也沒再多說什麼,伸手又摸了摸那隻兔子,唇邊揚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過了幾日,那羅的小院子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株已經開始結花苞的石榴樹下,獨立著一位年輕貴公子。他的眉眼俊秀,衣袂飛舞,舉手投足透著與生俱來的貴氣。隻是,那眼眸中的冷冽卻是比冬日寒潭還要冰冷。
屋內,夕陽的餘暉穿過窗子投射在地麵上,留下了光明與黑暗交錯的陰影。案幾上的香爐冒著嫋嫋青煙,青瓷花瓶裏插了幾支初開的野花。那羅在屋裏將燒好的茶放下,不慌不忙開口道,“三王子,不,陛下,你打算站到幾時?”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尉屠已抬腳走了進來,冷麵相對道,“我這次來隻是想警告你幾句話,說完了我就走。”
那羅彎了彎唇,“你我也算是相識一場,何不坐下喝一碗茶再走?不管怎麼說,我都依然還是你的嫂子。這麼急著走,莫非是心中有愧?”
尉屠的眼角一陣抽動,當即坐了下來,“心裏有愧的應該是你吧!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是你親手殺死了先王!你謀害夫君罪無可恕,若不是傅介子將你藏身於此,恐怕你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那羅的臉上一片平靜之色,慢條斯理地攪動著碗中的茶,“這是小昭從長安帶來的茶,要不要嚐嚐?”
尉屠冷哼一聲,“我哪敢嚐你的東西,隻怕是要死於非命。”
那羅也不反駁,拿起了茶輕抿一口,讚道,“果然是好茶。”
“那羅,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了。你別以為能哄得傅介子改變主意,樓蘭王這個位置我坐定了。伊斯達不過是個閹人,有什麼資格和我爭?不過還算他有自知之明,主動提出將這個位置讓給我,也不枉我低三下四照顧他這麼久了。”
那羅的手指微微捏緊了碗壁,臉上卻還是雲輕風淡的笑。她抬起了眼睛,直直望入他的眼底,“我哪有這個本事改變他的主意。倒是你,為了王位連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二哥都不放過,又有誰能爭得過你呢?”
他臉色一僵,避過了她的目光,“你胡說什麼,人人都看到是你射死了二哥,我是想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