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由於高歡做事強悍,在高歡有生之年,侯景必不敢輕動。對於這一點,得到了高歡和侯景的共同認可。侯景從來隻佩服強者,比如高歡,但於高家的第二代,侯景向來是瞧不上眼的。
高家大公子高澄論能力是相當出眾的,但在侯景眼中,高澄隻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娃娃,我當年和你老子闖刀山火海的時候,你還在娘胎裏呢。侯景就曾經對好友司馬子如說過:“高王在,我不敢有二心!等高王過世之後,我絕不與鮮卑小兒共事!”說的就是高澄。
司馬子如知道這話要是傳到高澄耳朵裏,高澄不鬧事才怪!司馬子如急忙用手捂住侯景的臭嘴,小聲喝道:“兄弟,你瘋了!這話是能隨便說的麼!”再說,幾年前,高澄曾經在鄴都打過“老虎”,侯景的屁股就被高澄的大棒子敲打過,侯景自然記著這筆賬。
如果高家的繼承人性格柔弱,會或多或少尊重侯景的利益。但高澄偏偏那麼強勢,這也就意味著高澄的利益與侯景的利益是嚴重重疊的。以高澄的脾氣,一旦侯景哪天惹毛了高澄,大少爺就拿掉他的吃飯家夥。別說高澄不敢?除了不敢摘老爹的人頭,高澄什麼不敢?他都睡在老爹女人鄭大車的被窩裏。
所以對侯景來說,他必須想辦法自保。隨著高歡病情的不斷惡化,侯景開始有了對東魏帝國來說非常危險的想法。在軍師王偉的建議下,侯景開始暗中準備軍事力量,他知道,高歡死訊傳來的那一天,就是他與高澄分道揚鑣的時候。
高歡不用派偵察兵,就能知道在他死後,侯景會做什麼。但讓高歡悲哀的是,他已經無力對侯景下手了。現在的侯景不比當年,坐鎮河南十四年,侯景在河南樹大根深,不是他一紙調令就能把侯景召回來了。如果這個羯人能回來,那就不是他侯萬景了。
高歡也考慮過侯景的問題,他對侯景問題的態度是“以防為主”,現在消滅侯景勢力難度較大,隻能退而求其次,確保東魏西部的戰略安全。高歡對此早有安排,他對高澄說:“羯人向來輕視於你,我死,侯景必反!然汝可安心,我有數員忠幹大將可付汝,厙狄幹鮮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性情忠直,汝善用之,終不負汝。可朱渾道元、劉豐生,感我容留,必不有異。潘樂、韓軌皆可用之。俟侯景反時,汝可重用慕容紹宗,他是侯景的師父,對侯景知根知底。段韶是我親戚,能力出眾,汝宜重用之。帳下諸將,隻有一人,汝當防之,就是彭樂。慎之,慎之!”
高歡知人善用是出了名的,他看人非常的準,不管是誰,在高歡眼前走過,高歡就能看透這個人的心骨。誰忠誠,誰腦後有反骨,高歡心裏有一本賬,這是東魏的最高政治機密之一,輕易不能視人。現在高歡還有一口氣,當然把這個賬本交給兒子。
該交待的,高歡都交待了。
高歡示意讓高澄退下,他要休息。
高澄知道此次離別意味著什麼,高澄跪在榻前,含著眼淚,給父親重重叩頭,然後,轉身離去。
東魏武定五年(公元547年)正月初八日,一代梟雄高歡撒手人寰,享壽五十二歲。
在七天前,也就是正月初一,晉陽城突然發生了日全食現象,城中一片驚恐。由於古代的科學認知水平較低,所以古人在沒有得到合理的科學解釋下,曾經把這些自然現象與政治聯係起來,許多謠言就是通過特殊的自然現象引發的。高歡也不例外。他聽說出現日全食,高歡掩被長歎:“日蝕之兆,其意在我,我命將終乎!即是上天示意,我複有何恨!”高歡看透了人生,倦了,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