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魏軍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四十多年的梁魏合肥之戰的啟發,那場戰役和現在如出一轍,魏軍固守合肥城,梁軍放水衝壞了城牆,然後梁軍乘坐大艦船,借著水勢,強行衝進城裏。東魏軍前線指揮部決定,讓弓弩手乘坐大型戰船,順水來到潁川城下,向城裏發射羽箭,射死很多西魏軍。這種戰術非常高明,來去自如,潁川城頭上的西魏軍則成了箭靶子,不射白不射。
西魏軍有些支撐不住了,八千人的部隊人越打越少,城防漏洞越來越多。東魏軍雖然在這一年的艱苦作戰,損失了不少兵源,但十萬大軍的基數還在,何況還有高澄的不斷增兵。潁川城外,旗幟漫天飛舞,戰艦穿行於洧水與潁川之間的水域,東魏軍無數枝刀戟在陽光的映射下,格外的刺眼。
王思政已經是瓫中之鱉,這是東魏軍高層的共識。
慕容紹宗和劉豐難掩心中的興奮,二人乘坐一艘戰艦,在洧水上來回穿梭,視察攔水壩,看是否還需要加固。
風平浪靜,陽光明媚,鳥兒在歡唱,魚兒在跳躍。
慕容紹宗站在大艦前頭,迎著河風,舒展著輕鬆愉快的心情。劉豐則手扶艦欄,仔細觀察著攔水壩,不時和身邊的技術人員耳語。一切都很正常,劉豐遠望著潁川城,城頭上屹立著那杆“魏”字大旗,劉豐有些不屑,明明是個偽政權,也好意思自稱正統麼?正統在鄴都!
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意外事故突然到來。
天空突然閃出一道白光,射到艦上。
也許是慕容紹宗等人在太陽的照射下,看花了眼,哪有什麼白光?艦船上的人們,依然在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慕容紹宗心裏還是有些忐忑,難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這不會是什麼不祥的預兆吧。
不祥的預兆,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在艦船的東北方向,突然狂起一陣狂風,卷著水浪,向艦船洶湧奔來。天空也變了顏色,慕容紹宗看到的天空,是黑色的,風也是黑色的。讓人窒息的黑色席卷而來,風如刀割,刮斷了艦船上的纜繩,風帆落下,艦船突然橫在水中。
狂風肆虐,在艦上眾人的驚叫聲中,卷起這艘失控的艦船,向潁川城飄去,風速很快,艦船距離潁川越來越近,船上人的人已經能清晰地看到城牆的磚紋。慕容紹宗和劉豐生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怎麼會這樣!上天怎麼可以如此戲耍我們!
潁川城頭,爆發出刺耳的歡呼聲。西魏軍已經看到了,船上有東魏前線三巨頭的兩個人,誰不知道慕容紹宗和劉豐生的分量?大魚!這是潁川受洪水侵襲以來,所能看到的,最大的兩條魚!
王思政立刻下令,用大鉤子把這條破船給我拉到城牆邊,同時調來一隊弓弩手,對著艦船,瘋狂的放箭,一定不能放過慕容紹宗和劉豐生。鉤子鉤住了艦船,在西魏軍的怒吼聲中,緩緩地向城牆靠攏。慕容紹宗真急了,不停的用佩劍拔打著亂箭,一邊回頭看,看後麵是否有接應。
除了漫無邊際的洪水,什麼都沒有。
慕容紹宗的心立刻沉了下來,指望岸上的人救援已經來不及了,再這樣被動的擋箭,早晚會被射成刺蝟。慕容紹宗並不怕死,但他不想就這麼稀裏糊塗地喪身在這陸地不算陸地、河流不算河流的地方。
慕容紹宗一狠心,跳到了水裏。劉豐生和許多人都跳了下來,至於他們會不會遊泳,已經沒有人考慮這些了。
當跳進水裏的那一刻,慕容紹宗絕望了,因為他根本不會遊泳。天空依然湛藍,但慕容紹宗看到的,隻有無盡的黑暗。慕容紹宗慢慢沉入了水底。一代名將慕容紹宗,以如此突兀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傳奇人生,時年四十九歲。另一個東魏高官劉豐生雖然會遊泳,但是他沒有遊出多遠,就被潁川城上西魏軍的一陣亂箭射死。
高嶽看到了慕容紹宗和劉豐生的遺體,驚駭萬分,劇情怎麼可以這麼狗血!剛才他還遠遠望見二人在艦上談笑風生,眨眼間,陰陽兩隔。東魏軍也聽說了這場變故,個個垂頭喪氣,士氣低落。
“東魏高嶽既失慕容紹宗等,場所沮喪,不敢複逼長社城。”王思政依然在城頭上悠閑的曬太陽。
兩位高級將領的意外死亡,震驚了整個東魏官場,《北齊書·劉豐生傳》稱為“朝野駭惋”。新晉封為齊王不久的高澄更是臉色鐵青,當初派高嶽等三人率十軍大軍進攻潁川,高澄根本想不到,這場亂七八糟的戰役打了整整一年,不僅沒拔掉王思政的一根毫毛,反而折了兩位高級將領,高澄如何不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