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講了,高洋在北齊天保十年(公元559年)十月十日與世長辭,享壽三十一歲。
高洋共有五個兒子:高殷、高紹德、高紹義、高紹仁、高紹廉。做為高洋的嫡長子,在高洋駕崩之後,高殷理所當然的要繼承帝位,這本來並沒有什麼異議。但對立高殷為儲君持懷疑態度的,不是別人,正是高洋本人。
高殷生於東魏武定三年(公元545年),生母就是李祖娥。高洋一直不太喜歡高殷,原因不是出在高殷的二分之一漢人血統上,而是高殷過於柔弱的“漢家性質”。胡人性格並非都是強悍鐵血,也有柔弱如水的,比如後趙廢帝石弘、後秦後主姚泓。漢人性格也並非都是柔弱如水,也有強悍鐵血的,比如漢武帝劉徹、宋武帝劉裕、周世宗柴榮。
高洋為人強悍鐵血,所以他希望自己的兒子們都像他一樣,在亂世中混江湖,做人做事就必須硬起來,否則早晚被人吃掉。其實高洋並非沒有合適的接班人,他的第五子高紹廉在這一點上特別像高洋,高紹廉為人“粗暴”,甚至曾經拿著刀追殺三哥高紹義。後來高紹義當上了清都尹,還沒等高紹義就任,高五爺就竄到了府裏,把關押在牢中的犯人全都放了。而且高紹廉酒量驚人,一次能喝數鬥。
高紹廉幾乎就是高洋最完美的複製品,但在史書上卻找不到高洋欲立高紹廉為太子的記載,糾其原因,可能是高紹廉的生母顏嬪地位太低,娘家無人。高殷的娘家地位顯赫,趙郡李氏在北朝是響當當的一流豪門,而且高殷的二舅媽崔氏出自清河崔氏或博陵崔氏,在官場上的關係盤根錯結,輕易是不能動的。
在實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高洋隻好注重培養高殷的“殘暴”,有一次高洋讓人從牢子提出幾個死囚,然後給高殷一把刀,讓兒子去殺掉犯人。高殷性格確實非常的懦弱,拿著刀哆哆嗦嗦的去殺死囚,結果半天也沒殺死。高洋氣的拿馬鞭子抽高殷,大罵高殷是個敗家玩意。
高洋看著高殷的書呆子氣,一臉的無奈,但他已經無力改變什麼了,一切聽天由命吧。高洋死後的第九天,也就是十月十九日,皇太子高殷在群臣的擁護下,即位於晉陽的宣德殿,改明年為乾明元年。
由於高殷隻有十五歲,無法親政,北齊政局遭遇到了與北周一樣的情況,這也就意味北齊也將出現一位宇文護式的“周公”。至於具體的人選,非高演莫屬。
之所以由高演來扮演“當代周公”,而不是其他高氏宗室,原因在於高演特殊的身份——他是年齡最大的高洋同母弟。宇文泰當初選擇侄子宇文護,是因為他兒子們中都沒有合適的人選,宇文毓不錯,但他是庶出。而在高澄、高洋相繼去世後,高演就是北齊貨真價實的嫡長子。
在皇太後婁昭君還健在的情況下,不可能出現庶出的親王輔政,否則置婁昭君於何地?婁家在北齊官場上有很強的勢力,北齊的元老舊臣不是婁家的親戚,就是婁家的故舊。北齊的“周公”隻能由高演來做。
高演,字延安,是獻武帝高歡的第六子,生於東魏。和高歡最喜歡次子高洋不同,婁昭君最喜歡的就是老六高演。高歡和高洋都是一路貨色,所以臭味相投,高演性格中庸但不平庸,做人有棱角,但不會傷人,這一點特別像母親婁昭君。
不但是婁昭君喜歡高演,就是他那個變態的二哥高洋,和六弟的感情也非常好。高洋在“發病”期間六親不認,不管老娘二舅三大爺,高洋沒少調戲,唯獨對高演禮敬有加。每次高洋發病時開始胡鬧,但隻要高演在場,高洋就會一本正經,不敢在六弟麵前胡來。
高洋做人其實是很有分寸的,他可以羞辱母親,但不會羞辱兄弟,因為高家的天下將來是靠他的一幫兄弟們打理的,老娘還能活幾天?而且高演的治政之才特別突出,在任尚書令期間,高演露了幾手絕活,處理政務則政務通順,收拾人心則人心畏服。正是這一點打動了高洋,一旦自己在瘋狂的時候有個三長兩短,高演就可以走上前台,繼續支撐起高家的天下。
高洋在臨死前,把幼子高殷托付給了高演,實際上也確定了高演“皇叔攝政王”的政治地位。北齊乾明元年(公元560年)二月十七日,內廷有詔下:常山王演進位太師、錄鄴都尚書省事,成為北齊頭號權臣。高殷的九叔長廣王高湛出任太尉、錄並州尚書省事。北齊實行的是兩都製,晉陽和鄴都各有一套執政班子,類似於明朝的兩京製。
此時高演的地位並不太像宇文護,因為宇文護和宇文覺、宇文毓是堂兄弟關係,血緣稍有些遠。高演更像前燕“皇叔攝政王”慕容恪的翻版,慕容恪是幼主慕容暐的親叔父,高演同樣也是高殷的親叔父。不過慕容恪和慕容暐的父親慕容儁不同母,而高洋和高演是一母同胞,在血緣更為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