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抑言
世界上確實有這種人,雖然活著,雖然是人,但一舉一動都仿佛被一跟看不見的線牽著。
這種人從來沒有過過屬於自己的生活,他的一切都遵照著他人的意思而活。
這種人千古一千就有,千年以後還是不會消失。
抑言便是這樣一個木偶人。生在一個腐朽的古老的沒落的世家,身為這一代唯一的少爺,背負著世家所有的名譽。不,不應該說他是木偶。
好一個翩翩佳公子,名門世家的大少爺,優雅和溫柔的絕佳代名詞,上了商場,談笑風生間橫掃千軍,臨危受命,讓這個腐朽的世家像胡楊一樣死而千年不倒,進了情場,一顰一笑之中,便引來百花纏繞,但卻不會為任何一朵花停留,輕易離開,絕不會惹上一身騷。
從很曉得時候起,別人都有伴,他永遠都隻是自己一個人,他甚至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見過了,也不記得了。據說是死了吧,在抑言出生之後不久就去世了,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去世的,據說是因為商場的恩怨,據說,隻是一般的事故。抑言也沒有去進行特別的調查,從未感受到父母的存在,也談不上為他們做些什麼,其實,死,何嚐不是解脫呢?從這個腐朽沒落單板的家族裏解脫出去。
記得,原來,這應該是一個淡漠親情的家族吧,不過還好,沒落的家族總是會不禁回想起自己往日的輝煌,至少抑言活著的這短短二十幾年裏,那個老人,那些垂暮的下人,都不止一次的在那個象征榮譽的本家裏歎息著往日的輝煌。
回憶本就是那麼多餘的事情,可是卻偏偏有那麼多的人沉浸在這裏。
所有的人都對抑言充滿了期待,那麼重那麼重的期待,真是差點壓死了這個少年,他沒有享受過一天少年應該享受到的生活,他隻是在這個院子裏,接受著那些往日的輝煌曆史,學習這個那個現代商業完全用不上的古代藝術禮儀。他還有自己的學校生活,也是孤單單的一個人,沒有人理解,自然也沒有朋友。
朋友,多可笑的字眼,友情,他從來也不稀罕。小小的心裏,他裝滿了自己,裝滿了外麵的世界。
當然,他有過幻想,年幼的時候,他幻想著自己有很多朋友,每一個人都真心對他好,可以一起遊戲,可以不被排擠,可以和正常人一樣活在正常的笑聲、正常的眼光下。
可是,他是抑言,他卻不僅僅是抑言,他姓許,這個姓,讓他失去了太多。
他明白了,被冠以“許”這個姓的人,自然不會交到什麼單純的朋友。
愛情,那時的抑言隻認為這是更可笑的事情了,天天一群小兒女說著什麼你愛我嗎,我愛你啊之類的,這是愛情嗎?這隻不過是浪漫,那些人隻不過愛上了愛情,在這個愛情愛情的年代,遇上了那些人而已。
沒有信任、沒有朋友。從來隻有自己理解著自己。
抑言就是這樣一個人。
有時候,真想隻為了自己做一件事,可是仔細想想,好想從來沒有什麼事,是隻為了自己而做的。
這樣一個看上去完美無缺的人,卻恰恰失了自己。
抑言又不是笨蛋,他如此聰明的一個人,當然明白他少了什麼,很小的時候,看著這個高牆大院他就明白了,可是他從來不敢想,更不能想。
他姓許。這是一個深沉的姓,延續數百年的世家,早已經腐朽了,沒落了,可是卻偏偏不甘心死去。可是卻偏偏,這麼一個人物,生在這麼一個世家。他一點也不想背負這個包袱,他想做個瀟灑自由的人。可是爺爺殷切的目光……
是的,爺爺,抑言自小父母早逝,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要背負如此之多,這一代唯一的血脈。當然,他不在乎血脈,可是那個老人在乎,他寧可一大群兄弟朋友,來一個許姓的家人搶了他的一切該多好?
他不在乎世家,一點也不在乎,名也利也,身外之物。可是他在乎爺爺,在乎那一點點親情。抑言比之一般的世家公子多了親情,盡管並不是簡簡單單純純粹粹的親情,他是那個老人最後的救命稻草,是唯一的一看。這麼一點親情是抑言唯一的幸運,也是最過致命的毒藥。
溫柔鄉即英雄塚。
嗬,溫柔、溫暖、溫情,這比之刀劍更傷人。他傷人,悲傷之人卻心甘情願。
盡管這份親情並不單純,他包含著一個老人對世家未來的期待,可是他仍舊為了這份不單純卻濃厚的親情,做著這個大少爺。
抑言此時便有這樣的壓抑沉重。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執著卻溫柔的老人,如果沒有親情,那麼這個什麼鬼家族,怎麼能束縛住他?這個腐朽的早該毀滅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