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長相思(1 / 3)

程靖夕對宋初慈的最初印象,是在他為A大捐贈實驗樓的剪彩活動上。

那時候,現場人很多,聲音很嘈雜,可他還是聽見了那聲不大的尖叫。他抬眼掃過去,隻是淡淡一瞥,就將目光收了回來。

很久以後,再想起這一眼,他對她的印象也隻停留在“長得還算清秀”。

後來袁北轍將宋亦夫的資料交給他,他看見其獨女的照片,心中不知怎麼就想起了當日的那一眼。

原來是她啊……

他記性很好,上學時是優等生,全年獎學金的獲得者。開了公司後,商品貨號數量、客戶的資料,他爛熟於心。他不是天賦異稟,他記性好的原因之一是,他向來不會浪費精力去記不重要的事物。

可為什麼偏偏費神去記住如路人般的她呢?他不懂心中那細微地晃動,是為了什麼。

在“長得還算清秀”的初印象上,他在腦子裏又為她添上了一筆,仇人的女兒。

他那時沒有想過,這五個字,竟成為他日後悔之莫及的讖言。

他對她格外注意起來,也是因為這個,讓他發現,原來她就出現在他每一個不經意的瞬間。那樣頻繁的次數,用巧合來講,未免太超過了。

他出席活動,她就擠在圍觀的人群裏扛著部相機東拍西拍,有一次,他還瞧見她從半高的凳子上摔了下去,他的心猛然一顫,差點為她失了冷靜。

他家附近的咖啡店,他開車經過時,總能看見她裝模作樣地拿著本雜誌擋住半張臉。

他覺得她那樣很好笑,他偶爾想起,總會忍俊不禁。

她就像個小影子。

他的小影子。

久而久之,偶爾她沒有出現的時候,他還會下意識地四處找尋她的身影。當他察覺到自己這個下意識的行為後,著實很窩火。

他知道她調查過他,她和宋亦夫的小動作,從來就逃不過他的眉眼。他們忌憚他,不過是心虛的表現,他們做錯了事,自然懼怕他的報複。他本還在苦惱該如何下手,他們卻將這個機會拱手送上了門。

將自己的女兒拉入這場籌謀多年的硝戰,他對宋亦夫的厭惡又加深了一點,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他倒要看看,那個看上去天真無邪的女孩,能掀起怎樣的波瀾。

他是他們學校實驗樓的捐贈人,將一個學生安排到他的公司實習,並不是什麼難事。

她在進公司必須填寫的員工資料上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她這麼做無非是怕他發現。她像個不動聲色的捕獵者,自以為聰明地潛伏在他身邊,她總在他的辦公室前亂晃,和那群總想引他注意的女孩不同,她沒有刻意地搔首弄姿,反而有些躲躲藏藏。這欲蓋彌彰的行為,不免讓他懷疑,她的目的不是他,而是他辦公室裏的機密文件,他的商業王國。

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他早就不能帶著單純的善意去揣度一個人的行為,尤其是她,宋亦夫的女兒。

有一次,她在會議室門口晃了一圈後悻悻離去,他下意識抬頭,透過透明玻璃注視著她看上去莫名沮喪的背影,看得出神。

聞瀾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意味深長道:“那個女孩,很特別?”

他一愣,收回視線,挑眉道:“哪個女孩?”

他裝傻,不過是不希望引起聞瀾的注意。

聞瀾喜歡他,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他拒絕了聞瀾,這是早就發生的事。

但聞瀾並不能接受他的拒絕,他也是明白的。這些年來,她總是表現得過於曖昧,不過是想讓媒體和外界誤以為他們關係匪淺。身邊但凡是對他有想法的女人,若做了點什麼實際的事,很快就會以各種事由消失。

他知道那些都是聞瀾所為。

他不阻止,因為聞瀾是恩師之女。眾人所知的是,聞教授對他有再造之恩,眾人所不知道的是,當年在加利福尼亞,他曾遭當地人的陷害,被丟至荒郊野外,要不是聞瀾找到他,他或許早已死在那裏。這雙重恩德,讓他對聞瀾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者,有聞瀾替他掃清那些麻煩,他並沒覺著有什麼不好。

除了這一次。

仇人的女兒,他不想假手他人,他想自己處理。

他在心中,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在很久以後他終於承認,他那時隻是不想讓她消失在自己身邊。

他好像,已經習慣了有這個小影子的暗暗相伴。

那夜他加班完,同聞瀾走到停車場時,忽而發現有東西忘了拿。他折回辦公室,沒想到卻看見她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一臉滿足地睡著了。

他就著落地窗外的星光打量她,這是近四年來,他頭一次這麼近地看她。

他發現,這個長得還算清秀的姑娘,竟哪裏都很合他的眼。

她醒過來時被他嚇到的樣子像隻受驚的傻袍子,居然瞪大眼忘記了呼吸。他又有些想笑,可他忍住了,用質問代替。

當她說出“目的是你啊,因為我喜歡你”這句話時,他心中像有人在點響了禮炮,轟轟作響的噪音中,分明有著斑斕的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