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是不明白這二十八字說的是什麼,但韓楓和柳泉都覺得心中一動,仿佛身體裏的血液都隨著這二十八字熱了起來。
而這時伴著“咄咄”兩聲輕響,一個圓臉小眼的青年撐著雙拐擠過三人,進到酒館之中。
春天的沙塵是最大的,酒館四麵漏風,又建在離都的風口上,此刻空氣中的沙粒是沒有了,但是木地板上卻如同被人撒了極均勻的一層細沙,木杖點上去,不免打滑。
韓楓見那圓臉青年在木板上一滑一滑地行得不穩,忙上前一步,一下子托住了他的腰,嘿嘿笑道:“杜倫,你又賣弄你的學問了。”一邊說著,他一邊扶他到一張空桌子旁坐下。
柳泉則邁著四方步子坐到了空桌的另一側。他從懷中掏出一串銅板,往空中一拋,那譚老板早在後邊盡數兜到了懷裏。
“譚頭兒,上兩壺酒來,今天咱兄弟幾個的酒錢菜錢,全算在小爺頭上!”
柳泉嚷得豪氣幹雲,但譚老板看看懷中新多出的五枚銅板,不免嗤然笑了笑。五個銅板,不過剛夠了酒館裏最差的白水酒——所謂白水酒,就是一分酒配著九分水,舌頭敏感的人都難咂出點兒酒味來。
須臾功夫,譚老板提了兩壺白水酒上了桌,隨後背著手又走出了酒館,把門合上,自顧自仰在躺椅上去曬太陽,同時思考著明天怎麼把那幾行紅漆字抹掉。
三兄弟見他出去,便收起了拘謹。
韓楓心中還是放不下那二十八個字,他緩緩念了兩遍,又細細瞧著櫃台後那些“鬼畫符”。他不認字,也瞧不出這些字跡究竟是好是壞,但光這麼看著,也覺字裏行間帶出肅殺之氣,叫人情不自禁地想伸手過去照著比劃。
他隱約能聽出這裏邊是和北方鴻原上戎羯人打仗的意思,尤其那句“烏騅夜踏大青山”,更叫他心頭一熱,仿佛自己騎在烏騅馬上正站在大青山頭,看著山下刀光箭雨,烽火映天。
“要是我有一天真能……”
“也不知誰寫的!”韓楓還在做著夢,就被柳泉一聲哈欠打斷了:“還當是什麼呢!真是無趣。要打仗,自有邢侯去,跟咱們又沒什麼關係。”
“嗬嗬,是啊。”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韓楓還是被柳泉這句話一下子從夢裏拉回到現實中。他把兩條腿架在了桌子上,結果剛架好就被柳泉一推,整個人身子晃了一下,險些摔到地上。
柳泉輕哼一聲,皺眉道:“這都跟誰學的,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好歹你是太宰之後,注意些好不好。”
“太宰太宰,太屁的宰!”韓楓兩眼一翻,也學開了柳泉的語氣,“你倒是說說看,今天都弄到了什麼好東西?”
柳泉嘿嘿一笑,頗為神秘地對韓楓伸出了手:“你自己摸嘍。”
“摸?”韓楓對杜倫比了個眼色,嗤然一笑,不由想起了之前聽到的傳言。
柳泉見兩人神情古怪,也不知他們在腹誹什麼,隻催道:“怎麼?不想知道是什麼嗎?”
“想。”終究還是韓楓先接了話,隨後探手到了他的袖管之中,卻覺觸手處冰涼堅硬,仿佛是金鐵,卻又不是。
若是金鐵,傳熱必快。這物件藏在他袖管之中這麼久,怎能一絲暖意都沒有?
韓楓心存疑慮,剛要開口去問,卻見柳泉笑道:“自己拿走一個吧。千萬別被人發現,否則可是要掉頭的。”
“要掉頭的?”韓楓微微一怔。離都中人的禁品並不多,但排在首位的自然是兵刃。這東西的材質似乎是金鐵,難不成會是兵器麼?
柳泉見他已經抽走了一個,便又粲然笑道:“好好保管,這一個東西可花了我不少錢呢!”
韓楓不敢當麵去看究竟是什麼,便把那東西也收近了自己的袖中,隻覺袖子裏沉甸甸的,那物事緊貼著肌膚,冰涼刺骨,倒叫心裏甚是緊張。
杜倫在旁看他二人“摸來摸去”神情詭異,不覺噗的一聲笑了起來,又喝了一口白水酒,便借著三分“酒意”肆無忌憚地開了口:“柳小妹,你有了小令一個還不夠,怎麼連小囝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