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克儉站在離清河城十裏的小山坡上,遙遙地看著遠處。
這些天行軍時,他眼前一直晃著那道傾國傾城的靚影。他雖然沒親眼見到東珍之死,卻也知東珍隨著大船永遠沉在了目舟湖底。
他並不愛東珍,隻是好其色相,然而惋惜之情卻總縈繞心底,久久不散。因了這點惋惜,讓他對“四哥”最後的歉意也化為了無,讓他進軍清河更大膽,更直接,也更凶猛。
可是在這大戰前夕,他看著遠處巍峨高城,不知為何,卻覺得自己被滿天彩霞壓得透不過氣。攻城的反覺出“風雨欲來”,這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但城中情況他已經查得再詳實不過,就算對方有能夠以一敵千的人,又能如何?
那樣子的人,總共不過兩個,而他手中還有上百個火雷。
等到明天晚上,不出意外的話,他趙克儉便是清河城主!他能夠登在那千年古城之上,帶領著五萬山匪稱王稱霸。照邢侯來人提過的事,等大功告成,他就是江南之主,連梁公都管不了他!
而越王,那時早已是階下囚,狗都不如!
“梁公……越王……嗬嗬……哈哈哈……”趙克儉原本冷靜的麵容忽地猙獰起來,嘴角的肉抽搐著,最後隨著狂笑大張,愈發顯得整個人勢如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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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城往西南五十裏是澄鏡湖,湖畔的草地上還留著前一陣子風城花都援軍停駐過的痕跡,而借著這些痕跡,此前歐陽小妹也動過一番手腳。
在歐陽小妹之前擺好的十八連盤陣中,五十裏是個界限。五十裏之外,陣勢隻起威懾作用;五十裏之內,則步步危機、步步驚心。
當然,如今的陣尚不成陣,澄鏡湖波濤不興、風平浪靜,但縱是如此,因為大戰在即,岸邊的漁夫漁民要麼被山匪收了編,要麼躲回家中龜縮一團不敢出來。
故而,湖心那一葉孤舟顯得格外紮眼,舟上端坐著釣魚的白衣男子也叫人覺得跟四周格格不入。
釣竿並沒有握在男子手中,甚至魚線的另一端高高懸在水麵三尺之上,看樣子跟釣魚並沒有半分關係。可是此時此刻,那魚鉤上卻鉤著一條魚,那魚還是活的,在太陽底下不停地抽搐,奮力想擺脫魚鉤落回湖麵,但這掙紮的結果隻是讓身上的水幹得更快一點。
“嘩——”
眼見那魚身上的水珠甩得差不多,白衣男子用水瓢舀起了一瓢水,全都澆在那魚身上。
得到活命之水的魚驟然間覺得舒服了許多,可隨著水珠滑落,又開始了新一輪陽光下的掙紮。
此情此景,就連青魘也瞧不過去了。
“若要吃魚,殺了它就是,何必如此折騰?”
柳泉又舀了瓢水備在手邊,饒有興致地瞅著湖麵,莞爾一笑:“都說你和白童能知道我們心中所想,怎麼現在不行了?”
青魘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語氣裏全是忿恨:“你這法子……終究是解不了毒誓的。”
“那又怎樣?”柳泉輕哼一聲,他的手落在船舷上,卻已開始了微微顫抖,似乎他自己已控製不住身體的動作,“你和我與這魚……其實並沒什麼不同。”
“不過告訴你也沒關係。我本不是來釣魚,我是來釣貓的。”
說著話時,柳泉拍了拍手,由著船夫將船掉了個頭,他也朝向了正南方。水波浩淼處,雲霧蒸騰。湖岸畔有一個龐然白影,那白影邊,則是個身著淡黃衣裙的美貌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