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最靠近象城的夷人村落,再往西走二十日,便是蒼梧之林最著名的一條河——納河。
納河從北往南流,發源地正是雪龍山。河寬百丈,但因為蒼梧之林處處山脈,故而水勢忽緩忽急,是條險河。
納河上方沒有建橋,若要渡河唯有乘舟,恰巧幾人經過的地方正是納河相對平緩之處,來往的小舟絡繹不絕,勾連著兩岸交通。
納河畔有另一個夷人村落,這個村子,也是距離象城最遠的夷人村落。村子裏的人多數都在納河上討生活,有網魚的,也有撐船的。而讓韓楓和離娿覺得欣慰的,是村子因為遠在林子深處,去象城不易,象城來此也困難,故而村民們受象城的影響很小,基本還保留著原本的生活習慣。
雖然也是兩族混居,大家並沒有過多的敵意,但他們並沒有其他村子裏的人那麼好吃懶做,故而放眼望去,裸露的山脊都被開墾成了一片一片的梯田,村落四周的林子也著種著許多蔬菜水果。
讓韓楓趕到不解的隻有一件事:“既然這裏是最遠的村落,那麼納河的另一邊不應有人,怎麼會有來往交通?”
離娿道:“還不是要拜代人所賜?林子深處有那些達官貴族喜歡的山珍美味,還有很多珍惜的藥材。代人自己怕苦,不肯來,還不是要靠我們的族人?”
韓楓若有所悟:“怪不得村子裏倒有不少商人。”
“哼,那些商人可不是好東西!”搖櫓的船夫聽了幾人的閑談,插了一句話。這船夫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哥,身板瘦小卻結實,因為搖櫓是力氣活,他累出了一身汗,故而在陽光之下光著上半身。
黑黝黝的皮膚閃著亮晶晶的汗光,若不是因為空氣中還彌漫著剛點過的爆竹味道,幾乎讓人以為此刻是夏天。
這小哥的名字很普通,用代語來講就是“吉祥”。村中代人來得多了,人們為了叫著順口,也就喊他“祥哥兒”。
韓楓對商人向來沒什麼好感,但聽祥哥兒話語間極氣憤,也不禁起了好奇,便問道:“怎麼說?”
祥哥兒道:“那些人來村子裏收我們的東西,給的一開始是金子銀子。但我們住在山裏頭,金銀對我們來說都是石頭一樣,根本沒法子用。他們學乖了,後來就帶著外邊的肉幹、米糧來,先跟我們換金子,後來就換東西,可換多少都由他們說了算。村裏人一開始不知道,後來到了象城,才知道他們給的價要比城裏的貴十倍!”
黑子一直在愁眉苦臉地撓著腳丫,這時也開了口:“我說小夥子……這本來就是正常的。商人們從象城走到這兒,一路上也要吃要喝,這都是開銷。更何況林子裏到處都是猛獸,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送了命,難道人命不值錢嗎?”
“我……”小夥子清澈的眸子閃著疑惑的光芒,隻覺那黑子句句雖然都透著理,但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對,可偏偏找不到說服他的地方。
見祥哥兒被黑子一番歪理講得啞口無言,離娿忙道:“代人的人命是人命,我們的人命難道就不是人命麼?那些藥材長在山崖上,山澗裏,過了納河的蒼梧之林是我們輕易也不會去的,難道這就不算九死一生采回來的寶貝?一棵靈芝才換一碗米,一斤紅花才換半斤肉幹,黑子,你別說不知道象城裏賣的是什麼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