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獸舞”是唯有明溪才能吹響的短笛,她憑借這短笛,曾在鴻原上吹出龍吟熊咆,驚退了上千隻野狼,然而短笛本身並不能成事,無論迎敵,還是退敵,它隻是個憑借,真正發揮作用的,是野獸自身。
這一點與離娿的驅蟲之術不謀而合,但是驅蟲之術要借助藥草媒介,百獸舞用著卻更方便。明溪自被幾人劫持離開也諦村落後,一路上所見皆是荒蕪,並沒有成群結隊的野獸供她驅使,這笛子再神奇,也成了無用之物。她一直忍耐著,甚至用出了假死的法子,最終還是被她找到了這蝙蝠洞穴,反敗為勝。
在這洞穴裏,成千上萬的蝙蝠聽她的號令,是她的士兵,離娿在有能耐,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化險為夷,而韓楓、婉柔、黑子三人更不足為慮。
明溪得勢,最害怕的自然是離娿。人蠱已死,她一時沒了依靠,刹那間臉色變得慘白,雖然強自鎮定著麵對明溪,但腳下卻緩緩往洞窟深處挪著。
明溪眼尖,不等離娿抬起腳,早喝了一聲:“你別動!”
離娿身子抖了一下,韓楓迫不得已放開婉柔,站到了離娿身前:“明溪,你不是一個喜歡傷人的人。”
明溪目光一滯,旋即笑了起來:“韓楓,別說笑話了。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傷人?捫心自問,從我們一見麵到現在,哪一次你不是在戰場上遇到我?”
韓楓放緩了聲音,溫然道:“但我第一次在鴻原見你,你是在救人,救的還是敵人。”
“那又怎樣?你還不是一樣要殺我,她不還是一樣要殺我?”明溪放大了聲音,叱道,“我還沒說話,你就擋在她前邊。可那時她口口聲聲要殺我,你又怎麼對我?”
“我……”韓楓暗覺無奈。在山崖上時他中了離娿的算計,以致眼睜睜看著明溪跳崖,這一切幾人心知肚明,然而明溪認定了他和離娿是一夥,更認準了他惺惺作態推卸責任,就算他渾身長嘴,恐怕也說不清楚。更何況,此刻他處於劣勢,多作解釋反而如同低頭乞憐,與其如此,他寧可由著明溪去誤會。
心中那口氣始終梗在胸口,韓楓緊握雙拳,終於還是暗暗搖頭,將辯解的話全咽了下去,別開了頭不看明溪。
但他愈是如此,明溪便愈是生氣。然而,明明揮一揮手就能讓蝙蝠們組成的黑色浪潮把他們全都吞沒,但她卻寧可自己生氣,也再無法用“百獸舞”吹出一聲。
見韓楓扭過頭不看自己,明溪隻覺眼眶一酸,忍了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她不願自己如此軟弱,忙抹了抹臉,目光從韓楓肩頭掠過,盯向了離娿:“我也要去你們的聖城!”
離娿輕哼道:“你要去就去,誰還能攔著你麼?不過嘛……這裏幾千年沒人來過了,剛一進來就是成群的蝙蝠,誰知道裏邊還有什麼?”
明溪道:“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們走在前邊,不許耍花樣。”
離娿來聖城的目的就是讓黑子進城,聽了明溪此言,自然樂得遵命。她對黑子招了招手,一句話沒回明溪,便轉身往山窟更深處行去。但她隻走了兩步,便又被明溪叫住:“慢著,他留下!”
她口中所指,正是黑子!
離娿腳下一頓,雙手看似隨意地插在了腰上。她並不知道聖城離自己還有多遠,但她體內的黛青族血統卻讓她能感覺到古城的“呼喚”。聖城就在前方,而她此行的目標即將達成,黑子可說隻差半步就能進城,這時停下,她豈能甘心。
她不甘心,便隻有拚,然而她能拿什麼和手執“百獸舞”的明溪拚?
離娿不甘心,黑子則更加不甘心。
他千裏迢迢跟著離娿來此,隻是為了活命。眼見進城之後就能有解藥,他又如何肯放棄?被蝙蝠咬死是死,被毒藥毒死也是死,於他而言,離娿和明溪的地位是等同的,甚至離娿更重要些——畢竟一路行來,他和明溪曾因同是代人的緣故惺惺相惜,明溪更對他幾番示好,在他眼中,離娿更像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黑子從來都不是會拚命的人,故而他選擇了另一條路。
他幾步跑到明溪身前,“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三拜九叩在蝙蝠糞便上磕起了頭:“姑奶奶,您行行好。我的小命都在那丫頭的手裏,好歹你叫她給我解了毒吧!”
誰也沒想到黑子這時竟來了這麼一出。明溪被驚得往後退了兩步,離娿想要拉住黑子卻已來不及。
黑子磕起頭來就沒了數,那地上的蝙蝠糞便既厚又軟,倒撞不傷他,而他如此乞求,卻由不得明溪不去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