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4章 如標月指(1 / 2)

這句話如當頭棒喝,登時令詹凡停住了步子。他低頭沉吟,忽地對詹仲琦拜倒在地,道:“請前輩賜教。”其意誠懇,宛如拜師求藝。

韓楓心中一凜,也看向了詹仲琦。在他心底,雖然水大師算是敵人,但他仍舊將水大師看成是一位德行高深的長者來崇敬,他憎恨智峰下殺手,同時也希望詹仲琦能夠真心教導詹凡……然而詹凡畢竟是越王之子,詹仲琦是否會不存他見?

詹仲琦凝視詹凡,同時緩緩地捋著“胡子”,像是在個一件十分艱難的決定。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道:“你我是敵非友,我今日不殺你已是看在舊友的麵子上,何況其他?你且起來吧。”

但詹凡卻有一股強脾氣,他死死跪在地上,膝蓋就如生了根一般風雨不動。

詹仲琦不由勸道:“你師父猝然離世,如今天氣又熱,該當早早將他下葬。你為人徒,由他暴屍在外,豈不逆了孝道?”

豈料詹凡卻流淚道:“師父曾說,人死如燈滅,屍體便如塵土。若不是嫌聞著不好過,他以前住在山上還想著拿些動物屍體搭成房子來住。而他死後,身子於他已是無用之物,拿去喂狗也好,養花養樹也好,最下乘才是找個棺材埋了供人瞻仰。我……我……我那時聽了答應他了,這時卻覺得不舍得師父離開我,我……我本就是不孝之徒。”話未說完,他控製不住難過,渾身顫抖,淚如雨下。

“好孩子。”詹仲琦聽得唏噓不已,不自禁中,想起昔日與水大師結交諸事,眼圈不由得也紅了。他心中一軟,彎腰去扶詹凡,道:“你師父的意思我明白,他是個千古難得的好人呐。他倒並非不願被人祭拜,隻是這祭拜若非發自真心而流於形式,倒不如用這無用之身去施舍天地來得更有意義。但如今你見他身便心起安慰,至少祭拜他於你而言便有意義,這並非違背你師父的心願,何來不孝呢?”

詹凡聽得連連點頭,胡亂抹去眼淚,道:“多謝前輩指點。可我……又該如何報仇?”

詹仲琦道:“你師父臨終對你有遺言,你想明白,自然能找到為他報仇的法子。但切不可將那法子僅用作報仇……你師父一生教你,怕你誤入歧途,這最後一句話更是他對你日後諸事的叮囑,你……唉,你可不能辜負了他。我若多說,也是負他一片深意,對你有害無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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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詹凡離開,韓楓對詹仲琦道:“叔祖早知智峰會等您和水大師來麼?”

詹仲琦道:“在赤霞樓你走後,我便有些疑慮。智峰做事力求妥當,我們當時在赤霞樓中,雖說換了平常行人斷然聽不到亭榭中發生的事,但依著智峰的性子,她也會多看我們一眼,豈料她看與不看,帶人就走……”

韓楓道:“叔祖是覺得我們行藏已被看穿?可您分明吃了那藥……”

詹仲琦道:“我的行藏並未被看穿,被看穿的是騫浪的行藏。智峰想要製住騫浪,必定要找一個天時地利人和都有利於她的地方,在赤霞樓中她不能久留,隻能說明騫浪快追上她……那時我沒想到這一步,唉,若我能拖她一拖……”他頓了一頓,又道,“罷了,早些走是正經。我出來時便叫張樂金他們收拾了東西,今晚也別在城中住了,早到了麓州早踏實。”

韓楓問道:“這麼著急做什麼?您是怕智峰追我們,可她難道想不到我們會出城而去麼?”

詹仲琦苦笑道:“你是想跟我說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嘿嘿,與智峰鬥,豈能以常理度之。你能想到這一步,她便必然在城中;你若想到她以為你在城中你則出了城,她必然在城外候著你。我與她相交大半輩子,早已知道我算不過她,更何況是你這孩子?”

韓楓道:“既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為何還要走?”

詹仲琦拉著他一麵往城南去,一麵道:“倒不是沒有法子,然而這個法子我做得,你卻做不得。有句話叫做‘一力降十會’,你懂不懂?我講過,智峰她算無遺漏,定要穩占上風方肯出手。她為人謹慎,每一次即便不能取勝,卻也不肯吃虧……我既然明白她的這個脾氣,當反其道而行。天時我二人相同,地利卻不一樣。城中她盡得地利,城外雖然也在伏濤城的屬轄,但較之城中,卻對我有利些;人和則同樣。我是這天下唯一勝得過她的,就算她算出來我在什麼地方,但是她如果算不出能穩贏我,那便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