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那邊的生靈麼?”清秋抵著槍杆,已經用出了渾身的力氣。她原本用手握著大寧筆槍,然而此刻手掌卻不時傳來鑽心疼痛。她的虎口已經被震破了,鮮血淋漓之下,甚至看不清傷口有多嚴重。
看著不遠處還在掙紮的白毛斑虎,清秋隻覺心中空空的:“果然還是不行啊。”原來這就是那邊的生靈,天馬也是其中一支。現在看來,如今的自己距離馴服天馬,還差得很遠、很遠。
羅懷信的情況比起清秋隻重不輕,他頂在清秋身前,希望能夠靠自己的努力減輕清秋的壓力,然而他重傷在身,氣喘不勻,隻堅持了一會兒,便覺胸口針刺般痛,眼前也昏昏沉沉的。而就在這時,他隱約看到白色的虎背上多了一人。
韓楓撐著傷痛,勉力縱身到了白雪背上。
有繩網牽製,白雪的動作幅度再也不能傷人,饒是如此,韓楓在它背上仍覺得如行走在冰縫之上,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他盤膝坐了下來,雙手各抓著一把虎毛,旋即仰天而嘯。
羅懷信和清秋同時被這嘯聲震得頭腦一暈,然而白雪卻在嘯聲之中逐漸平靜了下來。
這嘯聲,聽著很熟悉。
初為虎咆,後為熊吟,最後則為龍嘯。
這是當年在鴻原戰場上,韓楓與它初遇時所聽到的聲音。第一聲虎咆出自白雪本身,熊吟和龍嘯則出自彼時明溪的“百獸舞”,韓楓此刻模仿出來,雖然有些差別,但也極為相似。而在這嚎叫聲中,羅懷信和清秋眼前仿佛換了一幅畫麵。
他們隻覺自己似乎置身於一片草原上,夜空星光璀璨,但遠遠的地平線上,卻隻見一個人的身影。這個人在仰天長嘯,如此桀驁不馴,卻也孤獨無依。他的聲音撕心裂肺,叫人聽了也覺心中難過,止不住便要為他落淚。
羅懷信縱然是個鐵血男兒,此時也覺鼻子發酸,雙眼迷蒙,但清秋卻隻心中微動,旋即已從幻覺中轉過了神,暗忖:“原來他喜歡的人竟是她……”她抬頭看著韓楓,見他兀自長嘯不止,然而這嘯聲早已不再僅僅是為了讓白毛斑虎清醒過來,而是在抒發他自己未示人前的感情。
原來,他也曾有過傷心,也有思念,也有遺憾。
隻可惜,縱使長嘯當哭,又如何能飄過千山萬水,傳入深宮內院?
白雪從那嘯聲中聽到了它熟悉的“百獸舞”,它在慢慢回憶,而這時,一陣笛聲從顏夕山下飄了過來。
山下的洪水已經漸漸褪去,彼時的汪洋這時已經變成了小溪流。碎石堆疊,足夠讓人在不沾濕鞋襪的情況下邁步上山。而就在這條坎坷的亂石路上,一匹渾身青色的烏騅馬小心翼翼地向山上行來。
那馬並不算神駿,但迎著白虎而來,卻步步踏實,比起追影駒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自是因為它有著依靠,一個不算沉的依靠。
馬背上坐著個白發白眉“白須”的老者,手中拈著一片檉柳葉子,在唇間吹出悠揚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