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北代的使者來到了離都,此次邢侯並未隨行,隻有柳泉前來。
使者一行在路上便已聽說了西代得到了天馬群的消息,故而柳泉到了離都,第一件事便是要韓楓帶自己去馬場“開開眼界”。
十幾日時間,天馬們已經漸漸習慣了馬場的生活,前些日子跑掉的膘也長了回來,皮毛或青或白、或紅或黑,從頭到尾都發著油光,自遠處看去,便如上千匹極品錦緞在陽光之下攤鋪開來,幾乎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韓楓從清秋口中得知,但凡馬兒身長超過一丈,便可被稱為“龍”。赤驊與烏騅馬種的身長基本在八尺左右,身高在五尺上下,能夠被稱為“龍”的少之又少,在韓楓眼中,便是從馬王中選,能合此標準者也少得可憐,譬如希驥山中的前後數位馬王中,身長過丈者便唯有九灼而已,或許等曉灼長至成年才可比擬。
然而天馬卻幾乎全部可被稱為“龍”,夜的身姿雖算矯健,但在同類中卻顯得頗為“弱不禁風”。
與柳泉同來的是新任北代皇後的戚嬡與衛尉魏衛。魏衛喜怒不形於色,與柳泉二人對著這數千匹天馬,仍然如戴著一副木麵具在臉上,唯獨戚嬡是個直性子,看著天馬之時,目光中又是嫉妒又是驚訝,臉色也忽青忽白。
看著一身戎裝的戚嬡時而英武不讓須眉,時而柳眉倒豎霸氣淩人,卻唯獨跟柳泉說話時小鳥依人一副小女子作態,韓楓心中一陣好笑,暗忖北代的軍民若見到這個皇後,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想到北代,自然而然也就想到西代——他自己的那個皇後,並不比戚嬡成熟多少啊。
當然,他也想到了明溪。
離娿終究隻是表麵的皇後,而他雖然願意當婉柔為妻子,但在心底深處,他也知道婉柔並不能坐上母儀天下的位子。若說合適,終究是明溪更為合適。
他在北代的使臣大隊中尋找著明溪,隻看見大隊的後邊是一輛又一輛馬車,車上麵被藍色的布幔遮得厚厚實實,完全看不見車中情形。倘若明溪在,那麼明溪自然在這些車中,但數十輛外觀一樣的車卻讓他“偷人”的打算全盤落空。即便他能做到以地感覺車中氣息,可是每輛車的車轍深度都一模一樣——想必柳泉為了做到萬無一失,在每輛車中都安排了相似體格的女子在內吧。
韓楓的心思並不在馬場,甚至當雪青馬向他迎麵跑來,他仍有些無動於衷。
“真是讓我開了眼界。”柳泉從卷雲鐵驪背上緩緩下來,他數月倥傯,整個人被曬黑了許多,但身體也瘦了很多。從骨節突出的雙手以及那微微爆出的紫青色血脈均可以看出,紫英寒石散對他的影響日漸加深,已稱得上毒入膏肓。
柳泉緩緩往前走了兩步,抬手想摸雪青馬的背脊,對方卻鼻翼抽動,像是聞到了什麼作嘔的氣息般忙不迭地跑遠了些。柳泉無奈笑笑,回頭看去,見魏衛正板著張臉瞪著雪青馬,他的右手始終搭在左腰側掛的刀柄上,仿佛隨時準備一刀砍下馬頭;而戚嬡則溫然笑對著自己,像是全然看不到這位北代帝皇的滿臉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