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楓委實聽不下去,笑哧了一聲,道:“胡說八道。清秋姑娘即便不是我西代國人,她的家鄉也在江南希驥山,跟北代可是八竿子都打不著,如何就成了北代國民?”但他剛講完這句話,忽然想起了護馬族的起源,心中不禁一沉,最後幾個字的語氣也沒有一開始來得篤定。
柳泉何其心細,當然聽得出韓楓言下之意。他沒有著急回答韓楓,而是先對魏衛擺了擺手,道:“魏將軍,朕有些話想要私下與韓帝講,你先帶人退下,也請讓譚伯回城。”
魏衛聽了他方才那番話,心知柳泉終究還是跟自己站在一邊,便點了點頭,領命離開。
柳泉等他走後,才麵露得意,再沒有半點剛經曆過喪妻之痛的樣子:“韓帝想必是想起來了吧?護馬人是戎羯人的薩滿偏支,而如今戎羯一族看似在鴻原上稱王稱霸,實則已經暗中臣服於我北代,是我北代的屬國。”
“屬國?”韓楓暗暗被這個消息震驚——這麼說,黃計都竟甘願對邢侯俯首稱臣,莫不是因為這些年戎羯狼騎元氣大傷,不得已為之?然而這消息若的真的,為何從沒聽人講起過……可若是假的……韓楓看著柳泉的眼睛,對方目光沉著穩定,而從腳下傳來的感覺也告訴他,對方並沒有說謊。
譚伯和北代的使者們都已離開,柳泉選擇在這時透露這個消息,是因為這個消息邢侯並不願太多人知道嗎?還是說,這其實是北代最後的依靠。
柳泉見韓楓並未說話,又自顧自講了下去:“朕也去過戎羯族,見過薩滿密卷。清秋姑娘,你既然出身在護馬族,總該知道那密卷之中說過些什麼,你們的祖先講過什麼。你能當著我們大家的麵說說看嗎?”
他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一個帝皇應有的架子,但韓楓熟知他的性格,知道他越是如此放低姿態,那便說明越是十拿九穩。
而柳泉提起的“薩滿密卷”是韓楓從未聽說過的,他擔心之餘,也有些好奇,便看向清秋,問道:“那裏邊說的是什麼?你知不知道?”
清秋則眼神一空,似是忽然回想起了什麼——旋即,她臉色變了。韓楓與她相識數月,這是第一次見她大驚失色。清秋的臉色變得慘白,絕代風華的容貌上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先祖們講過,當年我們因為降伏不了天馬被逐出族,那麼以後馬歸則人歸,而且全族上下,任憑族主處置。”
韓楓見她如此憂慮,隻以為那密卷之中全是禁忌,但聽到此處,心裏頓時放輕鬆不少,不免哈哈一笑,道:“馬歸則人歸。如今天馬歸於我西代,那麼護馬人理所應當是我西代的人,這有什麼好怕?”
柳泉擺了擺手,道:“清秋姑娘沒有將話說全啊,也許是因為過了這麼久,記不清楚了?朕這一次來離都之前特意問戎羯王要來了這份密卷,仔仔細細看過,既然你記不清楚,那麼朕就在此為你在複述一遍吧。”語罷,他微微一頓,看向韓楓,“想來你並不了解護馬人,隻怕,她也有很多事情並未完整告訴你吧!”
韓楓一怔。在他心中,清秋並不是個長於說謊的人,他更願相信清秋是記不清楚,或者是柳泉信口開河。如今在草場中的隻剩下韓楓、柳泉、清秋、明溪四人。明溪看著韓楓,目露探詢——她終究是事外之人,雖想留下,但並沒有合適的理由。
柳泉則看到了她的眼神,遂道:“朕相信三公主是個明白事理的人,也很希望三公主能夠留下來,為我們幾個人做個見證。大家先都請坐吧,朕講的故事會比較長。”
他清了清嗓子,便進入了正題:“那薩滿密卷之中,一開始講的是一段傳說故事。據傳數百萬年前,這世上並沒有什麼烏騅、赤驊,天底下隻有一**,便是天馬。那時有兄弟兩人,一個名為拓都,一個則名為斑慶。”
“當時人們隻能用牛來當腳力,稍遠途些的運輸,對於當時的人們來說便是天方夜譚,更不用提什麼騎兵。這兩名兄弟都是獵人,也算見多識廣,某一日無意間他們闖到了天馬的地盤,看著天馬的體魄,他們忽然突發奇想,想將這**馴服成比牛更強健的腳力。”
聽到此處,韓楓忽然反映了過來:“拓都?那不是希驥山……”他看向清秋,隻見清秋默然點了點頭,顯然她心中早做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