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噩夢與平日的“開來”完全不同,韓楓也就並沒有放在心上,隻以為是自己許久沒做正常的夢,才會出現這等狀況。然而等到大軍準備出發時,他才覺出,這個夢其實是對自己的一個提醒。
雖然看不出撞石壁與死人有什麼聯係,不過邱紹男卻的確死在了營帳之中。
營帳之中什麼痕跡都沒有,根本瞧不出來有外人闖入。邱紹男仰麵朝天躺在床榻上,胸口被深深插入一把匕首。他的右手緊緊握著匕首的把,指甲全部扣入了肉裏,看起來像是自殺。
身為韓楓的親兵統領兼任這千人隊的第一偏師尉,駱行自覺邱紹男出了事情,便是自己出頭的機會。不等韓楓下令,他已命人將邱紹男帳外執勤守夜的士兵押到韓楓麵前,一腳將之踹到,喝道:“說!昨晚上是不是你殺了邱師帥?”
那士兵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趴在地上隻知道磕頭,連聲道:“小的什麼也不知道。聖上饒命,聖上饒命……”
駱行怒道:“胡說,你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你昨天一晚上都守在邱師帥的帳外,他總不能真是自殺!沒有人闖進來,那麼不是你進去殺了他,就是你玩忽職守!”
這兩項都是死罪,那士兵自然不敢認,隻對韓楓扣頭求饒,甚至哭了起來,道:“聖上啊,小的也是從離都出來的,都知道大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小的這輩子隻是希望能脫了罪籍就好,又怎麼會做違法犯紀的事情?小的昨晚上在帳外一直守著,一步都不敢離開,就算是尿急得憋不住了,也隻是讓小武幫小的看一下,小的趕緊尿完了就跑回來了,中間還一直瞅著邱師帥的大帳……”
他這句話沒說完,他口中所說的“小武”就跟在駱行的身後,也趕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聖上,小的昨晚是負責巡邏的。巡到邱師帥帳前時,的確遇上馬強要解手,小的才幫他看了一會兒。聖上明鑒,營中絕不會有生人進來。”
駱行道:“沒有生人進營,那麼自然是熟人辦案。”
韓楓卻對駱行擺了一下手,示意他不必多言,隨即含身虛扶,讓馬強和小武都站起身來:“朕知道邱師帥的死與你們無關,朕不會怪你們。”他頓了頓,又道,“傳令下去,今天的進攻照舊……駱行,昨天傳令的時候你也在,邱師帥的事情你都知道的,既然如此,你就先頂了他的位子,時候不早了,這就整隊,準備出發。”
“是!”駱行強忍著笑意,忙跪拜謝恩——誰都知道這場戰事的戰略戰術早有韓楓、明溪、杜倫先行定下,勝麵是極大的,更何況,就算敗了,輪責任也擔不到他身上。
眼見駱行興高采烈地帶著人出去布置,明溪嗤笑了一聲,道:“邱師帥死了,倒是他最得意。如果換了我來查案,一定以為他才是殺邱師帥的真凶。”
韓楓笑道:“他的心思連你也看得明白,如果他真是殺了邱紹男,怎麼能夠瞞得過這麼多人的眼睛?”
杜倫撐著拐杖在帳中又仔仔細細繞了一圈,才道:“奇怪,我也瞧不出來邱紹男是怎麼死的,難不成真是自殺?韓楓,你說你知道與那些小兵無關,你猜到了什麼?”
韓楓道:“我不是猜到了什麼,是看到。”他右手攤開,手心有幾根紅棕色的毛發在閃閃發光,“師帥一級的將領,冬衣的皮帽上的確會有皮毛,但那是兔子的皮毛,這幾根卻是貉子的。你們還記得昨天在山上遇到的事情麼?我總覺得二者之間必有關聯。”
但他話聲方落,就見駱行慌裏慌張地掀開了邱紹男的營帳,又闖了進來:“聖上,不……不好了。帶來的火雷都……都被人……被人拿水淋過了。”
“什麼?”韓楓這一下也變了臉色。他帶的火雷本是為了降服天馬用的,後來沒有用到,就帶到了這裏,總共不下兩百顆。這兩百顆火雷配合著明溪要擺的陣法,互相借勢,便可一舉打開落雁關前的碎石,然而火雷若出了問題,那麼這個戰略從一開始便不可行,今日是斷斷無法進攻了。
韓楓衝出營帳,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囤積火雷的地方,隻見兩百顆火雷無一例外,引線處全部被水淋過。此刻天寒地凍,引線全部被凍成了一團,就算化凍之後再要曬幹,也要等個七八天左右。然而看著這些火雷,韓楓隻覺背後一道涼氣猛地竄了起來:不管是什麼人幹的,這個人都太可怕了。倘若他昨晚不是灑水而是點火,這兩百枚火雷一旦炸起來,整個軍營都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