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讓杜大學士去關外布陣的,他被抓住了,這可怎生是好?”離娿粉拳砸在垛口的磚牆上,滿臉焦急。
明溪蹙眉不語。風吹得旗幟烈烈作響,已破損的旗被一旁的火光照在人的臉上,蜿蜒曲折,如同一麵移動的城牆隔閡著彼此的心靈,誰也看不透那陰影中的模樣。
離娿見明溪沒有反應,愈發著急,但還不等她向駱行下令,柳泉身旁的杜倫已先開口。
杜倫渾身泥土,肮髒如同乞丐,但他到了柳泉身旁後便安穩坐下,身形挺拔沉穩,猶如蒼勁青鬆,哪裏還有半分當年在離都的小瘸子模樣。
看他嶽峙淵渟,就連柳泉也覺不可思議。他饒有興致地瞥著昔日好友,暗思杜倫心中所想,而杜倫的一番話,無疑讓他更是大吃一驚。
杜倫微笑道:“柳帝,我聽到了你們方才的對話,真要多謝您這般高看我。”
柳泉道:“杜倫,咱們是陳年舊交,你肯直呼韓楓姓名,怎麼對我卻這麼客氣?我也隻是讓人好好將你請到軍中來,未嚐敢有半分怠慢。倒是你腿不方便,怎麼還隨在軍中,不辛苦麼?”
杜倫輕咳兩聲,從咳聲中能聽出,他身體狀態並不好。離娿與明溪對視一眼,杜倫並未在“化獸者”的侵襲中受傷,那麼唯有柳泉的手下能傷他了。
明溪垂下眼簾,雙手按在了垛口的城牆上。此時此刻,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心都是汗水。外邊天寒地凍,這汗水幾乎一沾城牆便被凍成了冰。因這冰,她的手便與城牆連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體,雖然刺痛,但不得不忍耐著、等待著……
杜倫拍了拍胸口,清了清嗓子,又露出了微笑的臉龐:“辛苦事小,增長見識才最重要。若不是隨軍,我也看不到您。清秋姑娘當時隨你一起往南走了,如今你在這兒,她人又在哪兒?”
柳泉道:“她還在南方。有別人具體去管這件事,朕總不好總去詹代的地盤,自然要留下。”
“那就好。”杜倫輕歎口氣,道,“她不在就好。你不知道,我是多害怕她此刻也在我麵前。”
柳泉笑道:“杜倫,我真是難得見你對旁人動情,早知如此,我無論怎樣也要把她為你留下。不如你跟著我,等個把月過了,就又能見到她了。”
“不了。”杜倫搖搖頭,道,“柳帝,我再重複一遍,方才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嗬嗬,你雖是高看了我,但看得卻也不算假。我今日無論如何都活不下來了,既然如此,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是在擺陣,目的就是為了保住落雁關。”語罷,他又歎了口氣,眸中竟隱有淚光閃爍。
“哦?”杜倫的回答並沒有出乎柳泉的意料,但他還是象征性地撇了撇嘴。他見杜倫此刻再沒有那宗師氣象,隻以為他是見起事無望,已徹底放棄,便如貓兒見了瀕死的老鼠一般,更起逗意,“是什麼陣?”
杜倫擦了擦眼角淌下的淚水,忽地又笑了起來:“你還是以前的性子,總想能多榨一點是一點。可惜,可惜……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落雁關,又會如何?”說到最後一句,他猝然間停止了身子,眼神也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