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高十丈,那人就算走得再慢,不消一刻,也就來到了韓楓麵前。
他手中拿著一物,走到韓楓麵前時,將那物隨意拋在地上,韓楓一瞥之下,心中不禁歎了口氣。趙公和張博遠瞧得清楚,兩人相顧之間麵色大變——那是一隻手。
一隻布滿傷痕,甚至露出骨頭的手。手指尖呈紫黑,是曾中毒的顯示,這手的特征太過明顯,正屬於那土中“惡神”,亦是韓楓頗為忌憚的“那人”。
而如今站在眾人麵前的此人,看著那手的眼神卻頗為複雜。似乎有輕蔑,也有感慨,俄而,他對韓楓說了十二個字:“困苦、紛亂、貪靡、虛妄、絕戶、樂享。”
這句話旁人聽不懂,韓楓卻知這正是“六無之人”所對應的六種“惡”,看來白童說得果然沒有錯,一切都與“複國”大陣相關。然而那“惡神”死了一個,卻不知是否會影響大局。
那人說完這十二個字後,自己指著自己,說出了一個字“原”。
“原”?韓楓恍然,看樣子,這人就是那第七名“惡神”了。這是他第二次看清楚“惡神”的麵目,上下打量,才覺這人除了極端的瘦小以外,與正常人並無不同。隻是他這般瘦小,倒叫韓楓忽然想起一人:詹仲琦。與老爺子一樣,這人雖然瘦小,氣勢卻很強大。而他既然出現在帝都,難道說明帝都果然是“六無之人”陣法的陣眼?而戴金池才是幌子。
韓楓原以為這些“惡神”都是一起的,今日才知他們竟然分屬不同陣營,而這位原竟將同是“惡神”的同伴殺了,其意如何,委實難猜。
見原並沒有敵意,韓楓翻身下馬,道:“你是詹明佑派來的使者?”
原道:“我應該有資格跟你單獨對話。”
“韓帝,小心有詐。”趙公在韓楓身後大著膽子說了一句,隨後就被原掃了一眼。隻這一眼,便迫得趙公渾身一哆嗦,下意識抽出了腰刀橫在自己麵門前——那人好強的殺氣。
韓楓則若無其事——兩個人如果氣勢相當,自然不會有所懼畏。勢均力敵時,有的是彼此的敬重與一種莫名的“信任”。他道:“無妨。這一戰遲些打、早些打,並不足以影響戰果。他要和朕談,朕便和他談。”
原這時則麵無表情地加了一句,道:“在我麵前,還請自稱‘我’。無論是哪國的帝皇,都是一樣。”
韓楓笑了笑,暗忖這人倒有些意思:“好。去什麼地方談?”
原道:“不是我們去,是讓他們走。”
“好。”韓楓也不囉嗦,頭也不轉地下了令,“全軍後退一裏。”一裏不遠,但對於單獨談話而言,已是“奢侈”。
原對這個安排也甚滿意,等韓楓的大軍往後撤了半裏時,他也衝城牆上方打了個響指,那些原本露出麵孔的半夷女也退到了後邊。
偌大城門前,原本該是車水馬龍之所,此刻大門緊閉,隻剩下韓楓與原二人。
一陣狂風刮過,風聲呼嘯,野草搖擺,韓楓卻注意到自己的衣角沒有動,原的衣角也沒有動,似乎有一個無形的屏障,將二人罩在了其中。
不知不覺中,兩人之中已有陣。
見原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韓楓心知他已動了手。這般的陣法,的確稱得上神鬼之功,若不是明確知道詹仲琦已葬身在極西之地,他幾乎以為這是皇叔祖的有一個惡作劇。隻是此刻情形,卻極似那時荒山之中,詹仲琦被智峰所困之境。然而智峰困住詹仲琦後頃刻便出了攻擊的招式,眼下原卻未露絲毫痕跡,顯見這一場隻為試探,不為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