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楓幾乎以為自己還在做夢,直到右手處傳來隱隱痛楚,才確然離娿真的就在自己身邊。
他的傷勢傷得比常人快些,這時斷腕已被接好,想必養個十天半個月就能恢複正常。他見離娿握著自己的左手正在哭,忙撐起身子,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裏:“你沒有走就好。我做了個噩夢,以為你離開了。”他抱得很緊,似乎隻有感受到她的溫度和心跳,才能確定她真的還在。
帳中再無旁人,唯有一燈如豆,照著兩人。
離娿抽了抽鼻子,頭埋在韓楓懷中,待得情緒稍穩,才道:“楓哥哥,你沒有做夢,我是來跟你告別的。”語聲未盡已哽咽,她在韓楓懷中默然哭泣,沒有出聲,但身子卻一抽一抽的,撕扯著韓楓的心。
“告別……”韓楓心中一沉,也覺眼中泛酸。離娿這麼說,便是已經下了決心了,但他還要再爭一爭,“沒有其他辦法了麼?離娿,給我一年時間好不好?”
離娿搖頭,道:“我賭不起。楓哥哥,你說好不好笑,我一直想著怎麼解開這個詛咒,卻沒想到原來就在我自己這裏。”
“不是。”韓楓道,“離娿,你還年輕,這一年時間也還長。也許……肯定會有其他的辦法。退一萬步講,他也不是隻要你。隻要夷族還有蠱師願意用出‘瀆神大法’,那也不是非你不可。”
離娿脫離開韓楓的懷抱,直視著他。她眸中閃閃都是淚光,卻也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那與我去又有什麼區別?我是大祭司,怎麼能隨便推旁人代我,況且這是必死之事,他們都是我的子民啊!”
“當然……當然有區別。”韓楓被離娿的質問問得幾乎回不出話。他知道自己的建議自然是不對的,可在他心中,離娿當然與旁人不同。一時間,他又想起了虞天星,不禁對夷族其他蠱師心起怨懟:這些人就算肯在戰場上衝殺,但卻竟無一人敢觸碰禁忌,唯有推兩名弱女子出來,又算什麼。
離娿慘笑一聲,道:“楓哥哥,我對你是特別的,就足夠了。但你還記得天星墓上的話麼,將那其中的‘半夷女’換為‘夷人’,或‘天下人’,又有什麼不同呢?我也隻是個普通的夷人,我跟他們並無區別,大家的命都是一樣的珍貴,況且……我……還沒有家人。”
眼淚終於從韓楓眼中奪眶而出:“那我呢?你沒有家人,我算什麼?”
離娿哭道:“楓哥哥,不要讓我的道別變得這麼困難。我……我也不想……”她再說不下去,重又撲入韓楓懷中,嚎啕大哭。
她哭了好一陣子,才又哽咽著道:“我不怕死。本來……這次到帝都,若沒有張博遠他們的軍隊,也該是我用瀆神大法。就隻當我跟天星一樣,超過了自己的能力,你也不必難過。”
韓楓隻是搖頭,反反複複,隻有一句話:“再給我一次機會。離娿,明溪很快就回來了,還有杜倫,我們幾個一起想辦法,無非就是陣法和天地之氣,一定能解決的。”
離娿哭道:“你們能等,可是那個人卻不願等。隻這兩日時間,就再沒有機會了。對陣法的了解,我們遠遜於他,這時莫說明溪和杜倫了,就算詹老爺子複生,對這個人……我們也無力相抗,唯有聽之任之,予取予奪。”
韓楓重重歎了口氣,道:“是我向來托大,這次不該這麼早就來的。我早知詹明佑身邊必有異人,卻沒想到……沒想到……唉……”他心中已是絕望,雖摟著離娿似不鬆手,可也知她此刻說走便走,再無回頭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