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竟然不亂?”韓楓側耳傾聽,那殿中僅傳來輕微人語,與他事先所想大相徑庭,“宋王南征,詹明佑無子,朝中如今管事的該是宰甫晁衝吧?”
原笑道:“他們不亂,是因為詹明佑事先的安排。他無子,所謂的皇弟又死了,如今正統該輪到宋王,可偏偏宋王又被他支到了南方。這些大臣都與譚氏有瓜葛,自然犯不著為詹代賣命……事實上,早在你們過了豐州城時,這分崩離析之勢便已有了。那時朝中晁衝一派,詹明佑一派,幾成水火。”
韓楓點頭道:“這麼說來,晁衝背後是譚氏,與宋王當是一派。譚氏勢力之深,詹明佑那時形勢之危急,可見一斑。而他能夠力排眾議將宋王趕走,多半也有你的支持在。”
原沒有直接回答,隻道:“那時帝都之中每日都有人被暗殺,死相慘不忍睹。人心惶惶之下,宋王是主動請纓離開的。”
韓楓道:“可我不明白。如今你在我身旁,譚氏當知我與他們勢不兩立,為何這些人卻能在大殿安安靜靜地等候,是還有什麼其他的計劃在進行麼?”
原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你我二人之力,如今足可見招拆招。”
二人邊說邊走,暴雪已來到大臣們平日歇息的角殿旁,通過角殿的小門,再往裏去憑暴雪腳力,不過十餘步便能到金頂大殿。然而韓楓卻一勒馬,道:“不急。我想先去禦書房,煩你帶路。”
原斜斜睨他一眼,道:“你去禦書房……想看見什麼?紅塵鎖已毀,詹明佑的屍體也早被人抬走,至於那小丫頭麼……她是弑帝之人,在這些人眼中,就算詹明佑再不堪,離娿也是大罪人,她的屍體難道會好好地留在禦書房等你去收麼?”
韓楓的手緊緊攥住了韁繩。此前經原開解,再加上他於天地之氣的領悟更進一步,他本以為自己對生死已經看淡,但這時想到離娿,還是禁不住地心痛。或許“破三障”者真的能夠將這痛事放下,可對他而言,竟是無法可想。
悲痛既生,哀憤即起。韓楓再看向原時,已沒有方才那般冷靜。原見狀搖了搖頭,道:“也罷,既然你執意如此,我就帶你去吧。”
語罷,他身形一轉,向那金頂大殿之後繞去。暴雪倒是明白,不等韓楓催促,便隨在了原身後。倒是金頂大殿正門口站著的兩個內侍麵麵相覷,本已按照殿內眾大臣擬定的法子準備好了迎接這來自西代的“客人”,這時卻有些不知所措。兩人對視一眼,其中年紀稍長者見韓楓和原已經走遠,便擺了擺手,留年幼者繼續候在門口,自己先小步進了大殿。
皇城極大,韓楓幾乎快記不住自己跟在原身後經過了幾道拱門,幾道宮門。後宮之中,人漸漸多了起來,有內侍也有宮娥,不過內侍的數量遠遠多於宮娥,而僅存的這些宮娥也多數行走不便,看樣子……行動便捷、五體皆全的宮娥,果然是全被派去守了外城。
內侍和宮娥瞧見二人一馬便遠遠拜倒,但行的卻並不是宮人拜見聖上應有的禮。韓楓仔細回憶在鋒關芒城跟著芒侯吩咐學的禮儀,忽然醒悟過來這些人行的禮竟赫然是拜見“駙馬”的禮。雖然心中苦悶,但想明白的這一刻,他仍難免啞然失笑:自己和明溪的關係,原來早已傳到了這深宮禁院。不過詹明佑倒是個奇人——這禮數,他若不吩咐,又有誰去主動做來,而且能夠做得如此整齊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