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交不起房租,慕容芹才緊張起來。在深圳,她沒有什麼知心朋友,也不敢向母親求助。她怕老人家因牽掛她而失眠。
深圳是個很表麵的城市,朋友都是表麵的,一離開酒桌,就背後互罵起來了,個個都認為自己最厲害,人品最好,別人的缺點總比自己的多。
人是個被錢支撐著的動物。當你有錢時,就像一條悠然的河流,狀態特別自在,神情特別優美。當你沒錢時,這條河流就幹涸了,河床是空虛的,顯得枯燥無神。
錢如河水,錢如血液。
那一天,慕容芹兩條腿老牛拖破車地拖著上身,到國際大廈一家公司麵試,應聘文案策劃。人事經理讓她把畢業證書拿給她看。
慕容芹兩手小心翼翼地把文憑遞給人事經理,像把命運交給她安排一樣地慎重。
人事經理接過後瞧了瞧,又觀察了慕容芹的臉色,眼睛泛起一絲蒼白的優越感,說:“你畢業證書上的鋼印不是很清晰,真假難辨。請留下聯係電話,等候我們的通知。”
慕容芹一聽,氣得黑血冒上臉,嘴唇有點顫抖:“你不錄用我沒問題,但你不能汙辱我,汙辱我們北京師大。”
有生以來第一次遭遇無知的文明侮辱。
慕容芹收起畢業證書,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是在那天,她身上所有的錢加起來隻有兩塊五毛。深圳地攤上最便宜的一個快餐盒飯也得五塊錢,她連吃一餐飯的錢都沒有了。
這時慕容芹才真正理解“熱鍋上的螞蟻”的真正含義。
她突然想起一位叫李姐的同事。在她剛去信息中心上班時,她曾熱情地告訴慕容芹單位裏哪些人“好”,哪些人“壞”,還說有什麼需要她幫忙時盡管告訴她。慕容芹想,向她借點錢應該沒什麼問題。
慕容芹撥通了李姐的電話,說要到她那邊去坐一坐。
李姐說:“好吧,你過來。”
慕容芹很快去了李姐的宿舍。閑聊了幾句之後,她向李姐說明了自己的處境,並說希望她能借她一千元錢。李姐的臉色馬上變了,找了很多借口擺出很多理由開動三寸不爛之舌,說她現在身無分文,實在不好意思,實在對不起。
慕容芹說:“不要緊,李姐,過一段時間,我就有錢了。”
慕容芹告辭時,李姐的身子送她出門,眼神卻不敢送她出門。慕容芹沒走幾步,她就匆匆把門關了,像害怕瘟神一樣地緊張。
慕容芹剛來深圳,不知道這裏的“規矩”:深圳人什麼都可以借,就是錢不能借。一個人寧可借你性,也不願給你錢。深圳人可以容忍別人偷情,就是不能容忍別人偷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