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明朝的春花秋月.下》(15)(2 / 3)

可恨的鄭貴妃老奸巨猾,偏要光宗馬上就親自臨朝,麵諭群臣,一步也不肯放鬆,煞是凶且狡。光宗無可奈何,勉強起床,叫內侍扶掖出殿,召見大學士方從哲,命尊鄭貴妃為皇太後,而且說是先帝遺命,應速令禮部具儀,不得少緩。他一說完就呼內侍扶掖還宮。

先帝遺命,怎麼會到這個時候才說呢?在這麼簡單的是非事實麵前,本來是個混蛋加糊塗蟲的宰相方從哲卻不管什麼事可或否,隻要有上旨就傳命禮部。侍郎孫如遊恰好聽說了,當即臉色都變了:“這件事太有背綱禮,是辦不得的!相公能顧住現在,難道就任憑後世唾罵嗎?”方從哲詫異道:“皇上有旨,幹某什麼事?”

孫如遊大聲道:“鄭貴妃為先帝寵妃,未見冊立為皇後,今皇上無端晉為太後,朝廷封典從此墮盡,名器也就此濫極,朝廷豈不也鳥亂苟且了。況公為當朝首輔,這事相公不諫誰來多嘴?後人不是要罵相公嗎?”

方從哲聽了恍然大悟,向孫如遊連連作揖道:“多承見教!某即刻入宮去諫阻,公等可聯名上本就是。”孫如遊馬上就高高興興地於當夜草了反對此事的奏折,次日進呈。光宗正為尊鄭貴妃為皇太後的事後悔,又被方從哲麵陳曆朝製度,說從未有妃子在隔朝進尊太後的,恐為後世譏評。

所以鄭貴妃天天伸長脖子等內閣晉她為太後,結果就必然出乎她意料地是接連了十多天消息沉沉,更讓她想不到的是,那天忽然得到的卻是光宗打發內監給她送來的孫如遊等的奏疏,鄭貴妃再次遭遇了無戲言的天子戲言,她當然不肯罷休,還想請光宗重行宣詔,但病勢沉重的光宗就是讓她自己細讀奏牘,奏牘中說的那些曆朝成規和朝廷禮儀,字字句句都打痛了鄭貴妃的心坎。老羞成怒的鄭貴妃於是就給病勢日重的光宗薦來了一個隻粗讀過幾本方書、本非國醫手的內醫崔文升。於是服了他的藥,光宗頓時腹痛腸鳴,瀉泄不止,一日一夜,下痢竟達四十三次,內醫崔文升真乃送終妙手。

接連數日,果然害得光宗氣息奄奄,支離病榻。於是都下人士,都嘖嘖有言說鄭貴妃授意崔文升加重了皇帝的病情,於是楊漣、左光鬥與吏部尚書周嘉謨就去見鄭貴妃的侄子,責以大義,要他勸鄭貴妃移宮,這個知大勢已去的外戚不得不從。從神宗死後就一直賴在乾清宮不肯走的鄭貴妃也恐惹大禍,於是勉強移居慈寧宮,同時她被冊尊為太妃的前旨也被下詔撤銷。

李康妃見鄭貴妃的太後事成了幻夢雲煙,她不甘心皇後之位也成了別人的,但除了百般獻媚光宗外,沒有第二個妙策。於是好色的光宗雖在病中,但對寵愛的李康妃,也仍於床第間歡愛沒有少減。這樣一來,不多久,光宗的病就更其沉重了。看看一天不如一天,大臣多勸光宗立儲。

10、紅丸案

光宗的皇長子朱由校從髫齡起就頑皮好奇,不喜歡學著識文斷字。這可能與他生來口吃,言語表達不利落有關。整天四處玩耍,淘氣十分,凡嬉戲鄙事無不親自經營,是後宮中有名的頑童。

春夏之交,紫禁城後的萬歲山(俗稱煤山)西苑樹木蔥鬱,鶴鹿成群。杏花落了,桃花又開了。一片紅了,一邊又綠,姹紫嫣紅,十分絢麗。參天濃密的林叢中,鶯歌燕舞,各種鳥兒正上下忙碌,緊張地搭窩築巢。入夏時,一窩窩的雛鳥破殼而出,張開稚嫩的小黃嘴唧唧待哺,又給皇家苑圃增添了幾分生機。

朱由校來到西苑,一看小鳥就想到了玩世不恭,於是他爬上樹,將鳥窩翻過來,把小鳥全部抓住,玩得格外開心。一不小心,失足從高高的大樹上摔下,衣服撕開了,臉和手也劃破了,這下子可把跟隨的乾清官管事的、打卯牌子的、禦前牌子的、暖殿們的太監嚇壞了,趕緊扶他起來,拍去身上的泥土,擦幹臉上血痕,而朱由校自己卻並不在乎,照樣還是不懼危險地胡玩瞎鬧。

看皇長子朱由校已很長大,光宗也知道自己病入膏盲,於是下諭立皇子朱由校為太子,即日正位東宮;命禮部侍郎何宗彥、劉一燝、韓爌及南京禮部尚書朱國祚並為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參機務;又遣使召用葉向高。

那天各大臣魚貫進去,光宗親禦暖閣召見,他憑幾斜坐,皇長子朱由校侍立座側,當下循例叩安,由光宗麵諭道:“朕迭見卿等,心中甚慰。”說畢他的喘息無法克製地加重了,方從哲叩首道:“聖躬不豫,還須慎服醫藥。”光宗點頭道:“朕不服藥,已十多日。現朕有一事命卿:選侍李氏飛仙,侍朕有年,皇長子生母薨逝,也有賴選侍撫養,勤勞得很,現擬加封為皇貴妃。”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屏後環珮聲鏗鏘入耳,各大臣向內竊窺,隻見屏幃半啟,微露紅顏,接著有就女子的嬌聲,在呼皇長子入內;然後隱約數語,又推他出去。

憨憨的皇長子朱由校一從屏後出來,馬上就啟奏道:“選侍李飛仙娘娘乞封皇後,懇父皇傳旨。”光宗尷尬得默然難以回答,而眾大臣見皇長子侍立帝側,李選侍得隨意驅使,是真視光宗如傀儡者;不覺相率驚詫,於是方從哲奏請道:“殿下年漸長成,應請立為太子,移居別宮。”光宗道:“他起居服食,尚靠別人調護,別處如何去得?卿等且退,緩一二天,再當召見。”

這時口才頗佳的鴻臚寺丞李可灼進紅丸一枚,說能治不起的絕症。光宗巴不得病愈,馬上就吞下了這個致命的紅丸,第一次果然略有起色,於是他一邊誇獎李大忠臣時,一邊就把第二丸也吃了下去。光宗做夢也不想當夜他就覺頭昏眼花,不到一夜,三十六歲的他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紅丸是以紅鉛為君、參茸等物為副而製成的,開始一服下,人會覺得精神一振,頗有效驗。但光宗已是精力衰憊,不堪再提,況又連服了兩顆紅丸,把元氣一概提出,自然就成了脫症。

感覺垂末之日將至時,光宗忙召左柱國方從哲、大學士楊漣、禦史左光鬥等吩咐後事。到方從哲等進宮,光宗帝已言語含糊,隻用手拍著太子朱由校,連說幾個“唉!唉!”就此氣絕駕崩。

當光宗登極時大革弊政,百姓都稱讚他的英明,怎奈在位不久。在位凡四十八年的萬曆皇帝苛刑暴斂,百姓又嫌他在位太久,不臨朝政者二十五年,內外蒙蔽,百姓尤其怨恨之。而英明神武的光宗臨國並在位時間不滿四個月,百姓卻深為悼惜,光宗靈車所經的地方,百姓都香花燈燭地迎祭,而對於神宗,卻連神位也不供設。

好皇帝壽不永,這也是明朝的氣數將盡的緣故。正因為這個可惜的天不永壽的原因,光宗不少的好措施還未來得及實施,他就撒手塵寰了。但他掌國柄的時日雖短促,但施惠政讓萬曆後期社會衰敗的局麵有所扭轉,因此時人稱讚這個短命的仁君是“一月太平天子,萬年有道聖人”。

11、移宮案

哭臨禮畢,方從哲等正要扶太子正位,卻找不見了太子朱由校。“皇長子何在?!”連問了數聲,沒人回答。方從哲吃了一驚,急同楊漣、左光鬥等去尋那皇太子時,卻被太妃鄭氏攔住了。

原來新天子已被李康妃叫去交給鄭貴妃了,她現在的條件是,要大臣擬遺詔時,諭令尊鄭貴妃為太皇太後,這樣她才肯放太子朱由校出來。方從哲等又不好進宮去搜,又不敢擅自專主,正急得走投無路,禦史左光鬥笑著對鄭貴妃道:“太妃的要求廷臣自當照辦,但不見太子怎可定得遺詔?必得太子出來親自署名,這詔書方得有效,然後頒發出去,天下應無異議。”

到底婦人之見的鄭貴妃,完全沒有識破那是男人最慣用的哄騙人手段,於是就把太子朱由校領出來了。左光鬥一眼瞧見,乘鄭貴妃不防一把拖了太子便走,口裏大叫道:“方太師!楊尚書!速即太子登位,早定大事要緊。”楊漣、方從哲等應聲出宮,擁著太子就出宮去了。

鄭貴妃這才知道受欺,忙叫魏朝、魏忠賢、李進忠、王進等一班閹豎上前來奪。撫遠侯朱靖攘臂大喝道:“誰敢奪太子,俺就請他嚐嚐鐵拳的滋味!”話猶未了,王進一個上前,就讓朱靖飛起一腳,直踢到了丹墀下麵。李進忠繼上,也被朱靖打倒。魏朝和魏忠賢乖覺,一見是武將出身的朱靖,諒是爭不過的,就忙各自縮回去了。那些附和的小太監一見魏朝、魏忠賢退下,也就一哄逃散了。朱靖一見,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在戰場上千萬軍馬都也不曾怕過,何況你們幾個閹人小醜。”說罷就大踏步地跟上了方從哲、楊漣、左光鬥等一班大臣,共扶太子朱由校正位。

十五歲的朱由校在公元1620年9月,即他短命的父皇即位的一個多月後,成為了熹宗皇帝。尊諡郭皇後為孝元皇太後,鄭太妃為太皇太妃,李康妃、李莊妃、劉貴妃一例尊為太妃,冊立張氏為皇後。又封方從哲為上柱國,晉太師太傅兼武英殿大學士,加伯爵。左光鬥為吏部尚書,加少師銜。楊漣為禮部尚書,隨同首輔入閣辦事。以朱靖為成國公,趙世卿、趙嘉善均授為供奉大臣,賜紫金玉帶,得封章白事。又以史繼階為吏部侍郎,沈灌為右都禦史,賈繼春為左都禦史。同時大赦天下,免各郡厘稅。

但在年號一事上,明廷的朝臣們頗費心機,因為神宗於是年的七月崩逝,光宗又於是的九月朔日再崩,彼時曾有旨於次年改元泰昌。可光宗在位不過一個多月,根本沒有等到明年使用他的年號泰昌。如今新君登極,竟然又要改元。於是大臣們或者認為當削去泰昌年號,勿紀於明史;或者也有堅持當去萬曆四十八年,即以本年為泰昌;當然也有大臣建議以明年為泰昌,後年再為天啟元年。

就在大臣們爭議未決時,還是禦史左光鬥,請就本年八月以前為萬曆四十八年,八月以後為泰昌元年,而明年則為天啟元年,最是協情合理。於是眾人也都讚成,本是一頑童毫無主見的熹宗當然也聽從了這個大家都認為合理的建議。

熹宗登位正在大封功臣頒發遺詔的時候,忽然內監來稟道:“鄭太皇太妃自縊了。”眾大臣都吃了一驚,熹宗尤其不悅,為他第一天登基就鬧出這樣的事來太不吉利。

原來鄭貴妃這一輩子皇後做不成,太後夢又成了畫餅,所以氣得自縊了。於是熹宗下諭,令將他一向討厭的鄭貴妃照平常妃子例安葬,並頒旨合葬神宗帝後於定陵,光宗帝後合葬於慶陵。梓宮起行時直出中門,繞東安門,過西直門,再出德勝門達於陵寢。當時熹宗親自扶了梓宮,遍體縞素,步行相送。朝中王公以下的文武輔臣,一例青衣素冠,執紼隨駕。

富麗堂皇的乾清宮是內廷宮中最大殿宇,照明例,這是應該是皇帝所居之處。神宗死後,光宗即位時,鄭貴妃就據此不走而逼邀皇太後之封,雖然她後來被迫移居慈寧宮。

現在光宗死了,西李康妃就強挾小皇帝熹宗合住於此。李康妃一看前計不成,非常憤懣,於是就以撫養的名義,一定要據住乾清宮,與新君小皇帝同居。她也是要封皇後,她也是居於乾清宮,這些都與鄭貴妃如出一轍;但她更大的真實意圖是要一攬大權,所以凡廷臣奏章,都讓先呈送到乾清宮,然後再達皇長子的慈慶宮,並且嚴格控製同時也操縱著太子的行動,一如當日在屏後的作法;還派宮眷王壽花等人監督熹宗的言行,其“武氏之心”已昭然若揭。

本來因為母親的早逝,熹宗就對西李康妃懷恨在心,現在處處受她的鉗製,更是對她恨之入骨。

廷臣等都不讚同西李康妃據住乾清宮的作法,其中禦史左光鬥最為激烈,他慨然上疏抨擊,其中有幾句直接就是這樣說的:如今不早斷決,將借撫養之名,行專製之實,竊恐武氏之禍,再見於今,此正臣所不忍言也。左大人一向說話做事都是這個樣子,未免太激烈,以至於後來終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李康妃讓這道疏氣得柳眉倒豎,杏靨改容,還是楊漣機智,他圓滑地曉以利害說:“李娘娘若移宮,他日自有封號。否則後悔晚矣。”可李康妃就是遲遲沒有行動,到底群臣逼得緊,她才不得不已移居仁壽殿,改日當再徙往噦鸞宮,東李莊妃也受牽累而一並遷入;同時那些助李康妃行事的太監則被以私盜寶藏之名收進了大獄。

噦鸞宮是最冷僻的,莊妃和康妃兩人孤幃寂處,自然悲感欲絕,於是不久就在這裏,釀出了極大的一段明廷的宮闈穢史。

熹宗登位最受實惠的就是他的乳母客氏,這個讓自小沒了母愛的小皇帝深得母愛的柔情和撫慰的女人,得到了十六歲的熹宗親書鐵券,並欣膺榮封,進祿為奉聖夫人。當然以客氏的美貌和手腕,她還是第一個讓熹宗成為男人的女人,雖然在宮廷中,有很多皇子的第一個女子都是他們的乳母,但熹宗是個戀母情結非常重的人,所以客氏的命運就與那些乳母截然不同。魏朝也因為客氏在熹宗跟前說了好話,而得到了司禮監的美差。魏朝又帶引魏忠賢覲見,熹宗不問是非,不管好歹,就留他在宮中侍候。

明朝宦官中的巨憝元惡魏忠賢本來姓劉,他雖然生性聰黠,卻目不識丁。以後在專政的時候,奏牘須請人讀給他聽,再講解一番才能明白那一個個黑塊塊字都說了什麼。而讀奏牘的人把緊要事都抹去,弄成以奸蒙奸,因此斷送了大明天下。

魏忠賢又好嗜酒、精騎射,也很有膽力。二十多歲時和人賭博,虧負得太多,索債的人把他的戶檻都踏穿了,被眾債主逼急的魏忠賢竟然一手持刀,一手解衣,一咬牙就把腎囊割了去,擲眾人的麵前:“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嚇得那些債主一個個抱頭逃走。一看沒了腎囊,他索性想辦法進宮當了太監;而他走的門路恰好就是正有大權的魏朝。

這時的魏朝與客氏仗著皇帝寵信,公然雙雙飛宿,日子久了,魏朝看到底出入不便,於是就讓客氏到熹宗跟前,乞賜他們對食。

什麼叫對食呢?從來太監淨身,雖已不能行魚水之歡,但其心尚未死,喜歡接近女子,因此得寵的太監就能得主上特賜而成家授室。因為不能生育子女,隻不過相與同牢合巹,因此叫作對食。自漢朝以後,就有這麼個說法,或亦稱為伴食、菜戶。

熹宗果然允從,於是欽賜客氏和魏朝成婚。廷臣都駭詫萬分嗟歎不已,又不敢上疏阻諫。

乾清宮東西廊下,各建有平屋五間,一向由體麵的宮人居住。客氏和魏朝的新房也在於此。到他們大婚的那一天,闔宮宮侍內監紛紛向客氏道喜。不一會兒,司禮高唱吉時到了,客氏由宮女扶了出來,內監則擁著魏朝到了,於光華殿上雙雙交拜。正在熱鬧時,忽然有人來報噦鸞宮失火了,而且是猛烈的大火。

巍巍高樓被無情的烈火燒得烈烈作響,照得內外宮殿到處通紅。火光熊熊中夾雜著必必剝剝的爆烈聲不絕,喊聲和啼哭聲鬧成了一片。黃瓦朱簷、金碧交輝、畫棟雕梁的殿庭轉眼間就一座座地坍倒下去,一霎時化做了灰燼。

熹宗立於琴台上觀看,一迭連三地叫內監去救人。那些內監早慌了手腳,哪會救什麼人,幸得一班侍衛猛勇,把在火中豕突狼奔般亂竄的內侍宮人搶救出來一多半,同時中殿、內殿的侍衛忙著提桶搬梯奮力撲救。一會兒外殿侍衛也趕進來了,還有五城兵馬司、殿前指揮等也督禦林軍來救火。到底人多手腳快,這座火城漸漸被水灌熄了。

大火熄滅後,總管太監王安顫兢兢地前來稟道:“各處宮殿無恙,隻一座噦鸞宮燒毀了,兩位皇太妃不知下落。”王安說罷,不住地叩頭,深恐熹宗見罪,俯伏在地不敢起來。誰知熹宗反倒笑嘻嘻地說:“好,好,燒死了倒幹淨。”意外的王安反而被弄得瞪直了眼,說不出話來。

噦鸞宮的火起源於李康妃的故意。光宗一駕崩,李康妃頓時失勢,被熹宗貶居噦鸞宮,一向樂慣了的李康妃怎能過得了寂寞的日子,不多久就和外殿的侍衛官鄒元龍有了曖昧情事。而兩人之所以能勾搭上,不過是在李康妃遷宮時,鄒元龍在旁督領內監,李康妃竟然抓緊機會對這個年輕英俊的侍衛官眉來眼又去,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情與欲;所以當夜鄒元龍拿出他飛簷躍壁的本領,偷偷溜進了噦鸞宮。

彼時水性楊花的少婦李康妃正苦淚於孤裯獨抱,一見了鄒元龍好似枯魚得水,歡暢起來就沒完沒了。但每天總是這樣偷偷摸摸地太不爽快,於是李康妃就想出了這麼個毒計來,鄒元龍是她的毒計施行者。兩人乘著烈火一溜煙逃出宮去了,隻苦了行為端正的李莊妃和她的七齡幼女,可憐這無辜的母女倆一同燒死在這把突如其來的烈火中,做鬼也做得莫明其妙。

12、閹人再春又發情

看魏朝和客氏終日伴著熹宗遊樂,很得皇帝信任,魏忠賢就也加緊行動,他知道魏朝之得寵關鍵在客氏,所以魏忠賢就密求秘術,即割了童子的陽物,與藥石一同調製,服過數次,他那萎了的東西就又能和正常男人一樣伸縮了,所以當他與客氏入幃以後,果然牝牡相當,不少減興;據說就是不能養育子女,同時還得忌酒就是了。魏忠賢自信自己比魏朝年輕,麵貌又比魏朝漂亮,不怕那個風流的客氏不上鉤。

那天清晨,客氏在後苑灌花,被魏忠賢從背後躡足上去一把摟了柳腰就走。客氏回頭見是年輕英俊的魏忠賢,就也任由他抱。魏忠賢將客氏抱到牡丹亭上,看著她帶喘帶笑,就勾住客氏的粉頸甜甜蜜蜜地親了個嘴兒。吻過後,客氏吃吃笑著,一手掠著鬢絲,一邊低低地說:“雌雞兒也想呈雄嗎?”魏忠賢涎著臉皮,斜睨了她一眼,拍拍胸脯道:“你當咱不如魏朝嗎?”

邊說邊就按倒了客氏,一試他的利器。這一番鏖戰,直直長到二三個時辰,累得魏忠賢大汗淋漓,客氏卻爽得直哼哼。魏忠賢沒有白辛苦,他的戰具馬上就得到了客氏的最高評價,魏朝在不知不覺中就讓他一手引薦扶植的人給打敗了。

客氏在暢快舒服中在魏忠賢的後背上輕輕拍打了一下,笑謔道:“你們這班閹豎,原來都是冒充的,這倒也好,可以普濟後宮無數曠怨女了,可憐她們常年不得雨露滋潤。”

從此客氏就和魏忠賢打得火熱,魏朝果然被拋撇到一邊了,熹宗果然也隨之親近起魏忠賢,而疏遠了魏朝。而魏忠賢也果然不負客氏所望,他見熹宗最喜歡的是玩,於是就令巧匠別出心裁,糊製獅蠻滾球,雙龍賽珠等玩物,進陳左右,鎮日裏與客氏兩人,誘導熹宗嬉戲為樂。熹宗玩得高興了,於是就將兩人視為心腹,倚為左右臂膀,幾乎頃刻難離。

天啟帝熹宗的私生活頗類其祖父神宗朱翊鈞和父親光宗朱常洛。朱由校衝齡嗣帝位,內侍太監為獻媚皇上特製了淫香,每當夜晚太監就點燃,香溢殿內,熹宗一聞此香味,片刻就思枕席思得心蕩情會,不能自持。熹宗不過弱冠之齡就夭亡,禍本實在於此,所以時人有詩雲:禦爐冉冉熱奇香,朝罷宮幃夜未央。天子衝年情易惹,隻思錦帳合歡床。

13、熹宗怠政魏閹據機

熹宗自幼兒就不喜歡讀書,什麼太傅、侍讀、侍講都等於虛設,如今他即了位,都十六歲了,卻西瓜大的字識不滿一擔,平日聽政下諭草詔,一古腦兒地由宰相方從哲去擬稿,草稿擬成了再讀給熹宗聽,當然還須講解一番熹宗才能明白。這樣一來,熹宗不知鬧了多少讓人悲哀的笑話,在這些笑話的背後,大明的氣數也一步步地走到了盡頭。

自從也目不識丁的魏忠賢得寵後,他就讓所有的奏事大臣都一概麵陳,然後魏忠賢口頭批答。熹宗本來就最怕文縐縐的,如今一例口述,樂得省事許多。至於外郡的奏章,就由魏忠賢令閣臣留待散朝後,魏忠賢自赴閣中,把外郡奏牘袖歸私第,命進士李實、李天升兩人慢慢地講讀給他,魏忠賢記下後再入宮麵奏。這樣魏忠賢就常常隨手叫李實批答,很多朝事竟然根本不上奏聞。魏忠賢記憶力過人,外省奏疏多數十乃至百起,但一經講解,就能牢記於心,一會兒進宮麵陳時一樣也不漏落。

君臣都不識字,這樣一天天地混過去,魏忠賢的權力一天大似一天,朝廷大政都由他一個人包攬。至如廷臣奏本,舊製於所關緊要,必由禦筆親批;若例行文書,由司禮監代擬批詞,亦必書遵閣票字樣,或奉旨更改,用硃筆批,號為批紅。如今熹宗隻知好玩淫樂,哪管什麼舊例祖製,一概地委任於魏閹,因此魏閹得上下其手,報怨雪恨,無所不為。

聳人聽聞的客、魏假傳聖旨,難道熹宗真的就是耳無聞目不見嗎?這都是因為熹宗頗有小慧,喜弄機巧,刀鋸斧鑿,丹青髹漆等件必定親自動手,而把國家要政,反置諸腦後,無暇考詢;所以對客、魏的假傳聖旨,熹宗是耳也有所聞,目也有所見,但他哪往心裏去了,他的心裏就是那一堆的精巧的木工活。這位不喜歡讀書的熹宗皇帝對於他所愛好的木工製作,到了差不多每天都在庭院中作小宮殿。

熹宗朱由校的最傑出作品是曾做成了一座乾清宮模型和蹴圓堂模型五間,小巧玲瓏,十分精致,其治世理政之外的藝術水平不在李後主和宋徽宗之下。他的仿乾清宮模型,高不過三四尺,曲折微妙,幾奪天工。

魏忠賢常常故意在這位小皇帝專心致誌地引繩削墨地做木工活的時候,故意向他奏陳朝事,於是熹宗自然不耐煩,於是就隨口對他說道:“朕知道了,你去照章辦理就是了。”

魏忠賢立刻就得了這樣的依據,於是濫行賞賜,大施行罰,造成了明代空前未有的宦官專政。凡正直的大臣都漸漸地被他一個一個以東林黨之罪名慘殺除掉,造成明代政治的極度黑暗,為這之後爆發的明末大型農民起義埋下了後患。就這樣,魏忠賢的獨裁統治給大明朝這輛千瘡百孔的破車又狠狠地戳上了幾個大窟窿,給崇禎皇帝留下的是一筆極難消化的政治遺產。

14、自壞長城貽笑柄於海外

這時,扶餘、琉球、暹邏三國入貢。扶餘進的是紫金芙蓉冠、悲翠金絲裙等;琉球貢的是溫玉椅、海馬、多羅木醒酒鬆等;暹邏獻的是火浣絨、吉裏賽布、兜羅呢錦、五色水晶圍屏、三眼鎏金鳥槍等。每國都派使臣兩名,奉有表章,所書的都是漢文。這是天朝的規例,凡小國進貢上邦,疏上須用上邦的文字,否則就是不敬。唐李青蓮嚐醉草嚇蠻書,其時以蠻文往來,實為蠻邦不敬天朝之意,故唐以蠻文作答,曉以利害讓蠻邦驚服。

使臣跪在丹墀,呈上表章,照例由內侍接取遞上禦案,皇帝看了便加慰幾句,令大臣陪同使臣,往仁和殿或光明殿賜宴。宴畢,使臣謝宴,皇帝在謹身殿召見,又勉勵一番,賞賜使臣珠玉並貴重物品一二。使臣謝恩退下,仍由大臣陪至館驛安息。翌日,使臣再入朝覲見皇帝辭行。皇帝又賜他國之國王綿緞寶玉等物,使臣叩頭辭出。大臣相送,抵朝門止步,或送出乾清門,再由四品以下的朝士陪了使臣,直送至德勝門外。使臣揚鞭自去,朝士回來複旨。

這是明太宗以來定的接待外邦貢臣的舊規,可到了熹宗時代,那一天,當內侍接了不遠萬裏從外邦來貢的扶餘、琉球、暹邏三國使臣的表章,遞上禦案去。熹宗每天臨朝都立於龍案旁代帝裁答的魏忠賢這時因為不識字,他急中生智,忙把表章轉呈給熹宗。同樣不識字的熹宗在外使們跟前不好露出醜態,就假意看了半響,忽然大怒起來,將表章一擲道:“外邦小國好沒道理!”說罷拂袖退朝。

那六位使臣當即就給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魏忠賢便去拾起表章,命給事中劉永看了,知道了三國進貢的意思,魏忠賢就令劉永和員外郎傅寬邀使臣入館驛。同時經魏忠賢麵陳熹宗,重行下諭召見。

可琉球的兩個使臣見熹宗怒擲表章,就悄悄地找驛中的小監打探,到知道了原因竟是熹宗目不識丁所以才發怒,於是他們就好笑地對暹邏、扶餘兩國的使臣也講了,頓時他們捧腹大笑不止。次日熹宗召見使臣,六位使臣的舉動已完全沒有了昨日的謙恭,可他們臉上的驕傲輕視,熹宗卻全然不察覺,照例賞賚獎諭,並且還命左光鬥陪使臣赴明華殿賜宴。宴罷,左光鬥送使臣出乾清門,一路聽見他們操著土語,互相嘲笑大明的這位無能皇帝。左光鬥稍諳琉球語,他聽出使臣們那麼多的輕薄話,心裏十分難受。

但真正的可怕之外並不在這兒,從此以後,外邦島國傳言開來,說明朝天子目不識丁,連表章都不能看,說得熹宗半文也不值。於是自那年起,外邦各國大都停止了貢獻。希裏糊塗的熹宗連自己國內的事都不經心,何況海外島國的紛紛離心向背了,明朝的勢力日漸孤立,衰頹的現象至此益發顯明了。

15、赤條條宮闈兩雄鬥

大明朝廷在自壞長城的同時,宮闈中的淫亂也日甚一日,起先閹宦裏麵不過一個魏朝恃寵,和宮妃侍嬪們任意淫樂,甚至夜臥龍床,白晝宣淫,而蒙熹宗在鼓裏。現在又添了一個魏忠賢,魏忠賢更引進他的黨羽倪文煥、阮大铖等也冒充太監入侍宮庭,奸淫宮侍、調謔嬪妃。

於是那些終年得不到召幸的冷落女子們遇著了這樣的機會,久早逢霖雨,樂得沾滋潤,想不到圖歡尋樂卻使珠胎暗結,一個個肚腹膨脹起來。內侍外臣紛紛竊議,朝野醜聲四播。魏忠賢怕熹宗知道,就命大起肚子來的嬪妃宮人推說有病,躲在深宮裏寸步不出,等到小孩下地,都由小太監活活拋進禦河裏。

這時的魏朝眼睜睜看著魏忠賢與客氏勾搭得熱火朝天,對自己卻冷淡得實在說不過去。那天晚上,魏忠賢和客氏正在秋色軒歡會,恰好魏朝奉諭往春華宮去,經過那裏時聽得裏麵的笑語聲很熟悉,魏朝心下一動,就止住腳步,仔細一聽果然是客氏,魏朝就放輕腳步躡行進去。

這秋色軒是從前光宗皇帝暑天午酣的所在,也設著牙床幾案,收拾得十分精致。光宗賓天後,這座靜雅的秋色軒頓時成了冷僻所在,人跡少至,於是魏忠賢和客氏令小監把軒中打掃潔淨,做他們幽會的佳境,卻想不到無巧不巧地恰被魏朝聽見了。

魏朝進去後,見室內寂無一人,正待要高聲呼喚,卻一回頭看見榻上的幔鉤蕩動,忙去揭開蚊帳,彼時客氏同魏忠賢正一絲不掛地摟在榻上。魏朝頓時氣得發昏,怒衝衝地上前一把就揪住了魏忠賢的發髻,橫拖倒拽地拉他下榻來。

客氏見是魏朝,起先還有些膽寒,可一看她心愛的魏忠賢正被揪得苦痛難忍,於是竟赤身下榻,狠命地將魏朝的右臂扳住。魏朝向客氏唾了一口罵道:“無恥的淫婦!還敢來幫奸夫打咱嗎?”客氏被罵急了,向著魏朝的右手無名指就盡力咬了一下,痛得魏朝直跳直嚷,手裏一鬆,被魏忠賢乘機揪住了魏朝的衣領扣,然後揮拳就打。本來魏忠賢年輕,在力氣上是占優勢的,不過因為發髻被拉住了才占了下風,如今他把魏朝迭摔了兩交,氣得魏朝咆哮如雷,大罵魏忠賢小人得誌忘思負義,魏忠賢此時理虧,就把所有的勁都用到了拳頭上,而不是口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