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晨到瀘定縣的時候,已經是旁晚,短短三百多公裏的路走了差不多十個小時。這一路可不比重慶到成都,全是盤山公路,九彎十八曲,路麵坑坑窪窪,顛得林子晨七上八下,竟然破天荒的暈車了,嘔吐袋都用了好幾個。而他在車上也打聽到,這段路在318國道裏算是不錯的,往後更難走,除了要翻越好幾個海拔五千多米的雪山,還有令人聞風喪膽的通麥天險。
林子晨麵色蒼白,也不知是暈車的緣故,還是對行程中的困難預計不足。
不過雖然經受了一番顛簸,但如今總算能腳踏實地,涼風吹來,不由讓人精神一振。
一下車,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波濤洶湧的大渡河。
夕陽斜下,渾黃的河水如神兵天降,萬馬奔騰,發出怒吼嘶鳴,把瀘定縣城一分為二,震人心魄。
林子晨沿著大渡河漫步而行,離天黑尚早,他決定先去看看瀘定橋。
早就聽說過“勇奪瀘定橋”的故事,不過當他真的看到瀘定橋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
橋身由鐵鏈構成,底麵鋪上木板,橫跨整個大渡河。不用上橋,你即使站在一旁,也可以清晰看到橋身在大風中微微擺動。
林子晨上了橋,每走一步,都讓他心驚肉跳,仿佛走錯一步,就會掉下橋,被滾滾的大渡河吞沒。
如果我掉進河裏,能活下來嗎?他突然有一種想要嚐試的衝動。
還記得十年前聽聞李欣遇難的消息,他趕到翻車的地點,看著比大渡河還要洶湧的雅魯藏布江,心如死灰。
他走到橋中間,然後靠向一邊,扶著鐵鏈,向外伸出一隻腳。
墜落的恐懼和誘惑如甜美的櫻桃,讓他忍不住想要去采摘。
“同誌,麻煩幫照個相。”
林子晨的背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把恍惚中的他拉回現實。
他收回腳,轉過身,卻看到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三男一女四個遊客,穿著八路軍和****的服裝,在橋上抱作一團,和氣融融。
這些衣服仿製的惟妙惟肖,甚至連腰帶、帽子、徽章都一應俱全,如果不是他們手上的高檔相機,林子晨突然間真有一種跨越時空的感覺。
“好的。”林子晨微笑著接過相機,“靠近一些,看這裏,1、2、3,茄子……”
在那個時代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卻以另一種戲虐的方式在這一刻定格。
林子晨從瀘定橋裏出來,找到自己預定好的酒店,在房間的衛生間裏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想起剛剛在瀘定橋上的可怕念頭,他不由一身冷汗,自己如果真的跳下去,無論最後是生是死,都不能說明任何問題。自己真是瘋了嗎?不是,當然不是,隻是一路的疲勞,讓他失去了理智,他告訴自己。
洗完臉,林子晨推開窗戶,坐到窗邊。
酒店建在大渡河邊的山上,居高臨下,窗外就是奔騰不息的大渡河。河的對岸,一排排的民居透出溫暖的燈火。目光再高一些,再遠一些,就是璀璨的星空。
今夜萬裏無雲,星羅棋布。在大城市很難看到這樣的星空,每一顆星都透亮,仿佛伸出手就可以摘下。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初中的時候寫過一首小詩:
星辰
你是天上的星辰
我是地下的灰塵
你在夜空中璀璨
我在大風中淩亂
你的光芒閃耀大地
我的目光卻隻為你停留
你在哪裏
我在這裏等候
等著你劃破長空
落在我的懷裏
這首明目張膽的表白詩,林子晨那時不敢自己送給別人,於是死皮賴臉的央求李欣幫他轉交。
不過這首小詩轉交出去以後,那位自己暗戀的女神再看他的眼神,就隻有兩個字:鄙視!
當時這件事對少年林子晨的打擊不小,不過好幾年後,他和李欣在一起了,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李欣幫他轉交的是另外一張紙,紙條上隻有一句話:我想泡你。
知道真相的林子晨故作生氣的埋怨李欣:“我的初戀就這麼被你殘暴的扼殺了!”
哪知道李欣卻是脖子一揚,理直氣壯的反問道:“你那麼一堆廢話,想說的不就是這個?”
男人和女人的每一次唇槍舌戰,最後都是以男人的失敗而告終。
所以,才有了“好男不跟女鬥”這句俗話,至少林子晨當時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