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邵一萍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因為,邵一萍對她的愛,是她見過很多母親中所少見的,從小到大對她關心愛護的無微不至,連一聲大的嗬斥都沒有過。即便知道她失身於沈慕,也沒有舍得說她一句不是,而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沈慕和自己身上。但是,許珂心裏明白,若不是自己對沈慕一片癡戀,又如何會讓他有機會報複?
這也是她為何在多年後不再恨他的原因,凡事都有因果,是自己先對他種了癡念之因,才會有後來被騙之果。從那時開始,她就用自閉來保護自己,不動心,便不會傷心。
尹晚承輕輕笑了笑,端起杯子碰了碰她的酒杯。
“為了我們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幹一杯吧。”
許珂端著杯子的手指,有點輕顫。她已經沒有了任何喝酒的興致,被尹晚承勾動起來的一些可怕的猜想在腦子裏生了根一般,開枝散葉,無法遏製。
他的輕鬆自在越發的讓她忐忑不安,她從沒見過如此輕描淡寫的述說自己身世之謎的人,信還是不信?
這種似是而非,半信半疑的煎熬更讓人痛苦。
“我覺得你在胡思亂想。這世上長的像的人,有很多。”她不由自主的就提高了聲音,對著他說,更像是對著自己說。但是,回想當時見到章婉若的那一瞬間,她也是很意外和驚訝的,世間竟有和她如此相似的一雙眼睛。
尹晚承點點頭,眯起眼睛笑得很明朗:“但願。”
這個輕描淡寫的“但願”,在她心裏一石激起千層浪,無疑是一葉輕舟瞬間被掀翻於驚濤駭浪之中,根本與事無補。她開始不由自主的猜想,心,已經全亂了。
尹晚承笑眯眯得支著下頜,“現在,該說你的秘密了。你,為什麼會喜歡林歌呢?”
他的問題如此直接突兀,強行將她紛亂的思緒又擰向了另一個極端。為什麼會喜歡他?她好像從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那時,她陷在沈慕的傷害中無法自撥,對感情抗拒,害怕,對自己毫無信心,自閉而孤獨。眾多的追求者中,林歌是默默守候的人,是堅持到最後的人,也是最樸實平淡的一個,然而就是這份樸實平淡,讓她有了安全感,慢慢接受他,漸漸平複了創傷。
她反省過自己對沈慕的愛戀,認為那是一份好高騖遠的不自量力和癡心妄想,所以才會跌得那樣深重。而她和林歌的感情,平緩如溪,清朗如月,安然平和,她認為可以淡而彌久。
對沈慕的那場愛戀,波瀾壯闊,大起大落,似乎已經耗盡了她人生中屬於感情的那份心力和精血,她覺得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經曆一場長達三年的暗戀,從暗夜到光明,再從天堂回到地獄的過程。
她甘於和林歌的平淡,隻是沒想到的是,平淡的人生,會有另一種波折。
她沉默著,一時無法給尹晚承答案,他隻是個陌生人而已,不知道她的過去,所以無法理解她的選擇。知道這個秘密,對他來說,有何意義?
尹晚承再次拿酒杯碰了碰她的杯子,佯作不滿,“喂,我說了我的秘密,你還沒說呢,這不公平,剛才可是拉過手指的。”
許珂淺淺抿了一口酒,停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我,喜歡他的平凡沉穩,讓我覺得安心。有句話說,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便是我的心境。”
尹晚承突然擰起眉頭:“你為何會自卑?”
自卑?許珂猛地一怔,抬起眼簾。她從沒意識到自己會自卑。
他眯著眼眸,靜靜的看著她,緩緩道:“你的學曆,脾性,工作,容貌,都很不錯。我不懂,你對感情的要求為何如此之低。要麼是自卑,要麼,就是有過難忘的過去。”
許珂心裏再次一驚。他的眼睛很亮,目光灼灼,但是不會犀利到讓人反感,是一種清澈的通透。
他緩緩道:“我不是想要打探你的隱私,隻是想要打開你的心結。我總覺得,你雖然紅顏如玉,但,眉間已不是少年。我和你很投緣,也許是因為,你是邵阿姨養大的,你身上帶著她的味道,而我,身上流著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