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地下一層最角落的一個占卜攤裏。
一位頂著爆炸頭、化著濃妝的“女巫”在桌子上擺好塔羅牌,用神秘兮兮的語氣對坐在她麵前的井理兒說道:“抽一張吧。”
井理兒深吸了口氣,在糾結了一番後將手放在正中間的一張塔羅牌上。
“確定這張嗎?”
井理兒被女巫的神神道道弄得不耐煩:“哎呀,你快看啦,別兜圈子,我又不是沒抽到過厄運牌!”
“對占卜師態度這麼差是會被懲罰的!”女巫正是井理兒的好閨蜜韓雨瞳,她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將井理兒選中的塔羅牌翻過來,突然間她瞪大眼睛,口香糖也不嚼了,驚訝地張著嘴巴。
“該不會是死神已經盯上我了吧?”井理兒泄了氣,開始對人生有些不抱希望了。
“不、不是。”韓雨瞳看著塔羅牌,“你抽中的是命運之輪,而且牌麵是正立的。”
“什麼意思?”
“代表你的命運之輪即將轉動,好運要來了!”
“怎麼可能?”井理兒第一次對韓雨瞳的占卜術產生了懷疑,以往她每次來找韓雨瞳占卜,結果永遠都是黴運連連,事實也證明如此。
她曾聽信韓雨瞳的話,在不宜出行的日子乖乖待在家裏,結果那天來了突然刮了一場大風,直接把她從家裏的陽台連人帶窗地刮到樹上,還上了當地頭條。
她的黴運,強大到無法避免。
“你看啊,這裏畫的是命運之輪,旁邊有天使、魔鬼、天鵝、毒蛇、女神等,而你現在正好被幸運女神眷顧著,不過在遇見幸運女神前,你需要先打敗魔鬼和毒蛇。”
“說了跟沒說一樣。”井理兒的黴運就好比魔鬼和毒蛇,還是打倒一個就會有成千上萬個站起來的那種。
“不是啊,這次的打敗隻需要一個kiss(吻)。”
“Kiss?”
韓雨瞳突然眉毛一皺,閉上眼睛做努力思索狀,然後打了個響指,睜開眼睛:“我感應到了!那個kiss就是——在你25歲生日當天,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人接吻,你的運氣就會變好!”
“完全瞎扯!”井理兒抓起旁邊椅子上的抱枕,朝韓雨瞳扔去。
“我說的是真的,錯過這一次你就要再等25年了,25年後你都50歲了!哎對了,今天不正好是你25歲生日嗎?你快去各個的醫院問問,肯定有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人!”
“如果真的有呢?找到對方,然後不分青紅皂白地衝上去強吻人家?那我估計就是給自己找事兒,你得來警局撈我了。”
“不會,你長得其實挺漂亮的,正常男人怎麼舍得把你送到警察局?說不定這就是你的初吻,也是你遇見真命天子的契機!”
韓雨瞳說的不假,井理兒確實長得不錯,但至於她為什麼25歲了還沒談戀愛,這就又得提她的黴運了,每個追她的男生總是剛追她就被其他女生盯上搶走了。
後來井理兒決定主動出擊,結果在每次跟男生準備告白的途中,總能睡著,一睡就睡到終點站,就算改為線上告白,手機也會出現各種莫名其妙的情況,比如網突然壞了發不出去消息。
井理兒歎了口氣:“算了,我的人生都這麼倒黴了,就別給自己添堵了,我已經認命了。”她站起身來,“今天我生日請你吃飯,走吧。”
韓雨瞳心虛地躲開井理兒的視線:“那個我……”
“我們不是早就約好了嗎?你竟然要爽約!”井理兒猜到什麼,氣得去掐韓雨瞳的脖子,韓雨瞳掙紮著解釋原委:“我、我最喜歡的歌手不是要開演唱會嗎?我本來沒搶到票的,但剛好遇見了一個黃牛,就……演唱會就在今晚,這可是他在W市的第一場演唱會,我作為鐵粉得支持!”
井理兒鬆了手:“算了,你去吧。”看來今年生日還是沒能逃脫一個人孤單過的可憐命運,井理兒已經習慣了,“算了”這兩個字都快成為她應對無奈的口頭禪了。
韓雨瞳捂著脖子咳嗽,慢慢緩了過來:“不過,我是不會虧待你的!我本來想給你個驚喜,偷偷幫你訂了間五星級酒店的房間,還給你準備了紅酒和鮮花。”
井理兒吃驚:“你挖礦啦?哪來那麼多錢?”
韓雨瞳嘿嘿一笑:“其實酒店是我一個客人送我的入住體驗券。”
“我就知道!”井理兒從韓雨瞳那裏要來體驗券的驗證碼,一肚子氣才稍稍消散了些。
井理兒從小到大就韓雨瞳這麼一個好朋友,其餘人都因為她是掃把星,害怕被沾染黴運避而遠之。隻有韓雨瞳,她信奉命運之說,她將井理兒當成她的一個實驗對象,想看看她的人生還能倒黴到什麼樣的地步,還有一個原因,是韓雨瞳親口說的:“有時候看到你這麼慘,我就會得到許多安慰”。
“……”果然是塑料花閨蜜。
井理兒從商場裏走出來,立馬撐起了雨傘,這天氣就跟算好時機一樣,頓時下起了傾盆大雨,井理兒已經習慣了自己“隻要出門必遇上下雨天”的倒黴規律。
她繼續往前走,雙眼前後左右巡視著,每一步都走得謹小慎微,生怕再觸到什麼黴頭,雖然她每次打扮得光鮮亮麗出門,但回去時永遠灰頭土臉,既然黴運躲不過,就隻能想盡辦法把狼狽值和受傷值降到最低。
忽然一個騎著電動車的外賣小哥為趕時間直接衝上了人行道,眼看著就要朝井理兒撞過來,好在井理兒發現得早,連忙閃到一邊,但電動車碾到了碎石頭,還是擦著她身子過去了,她的風衣被撕裂開了一個大口子。快遞小哥連連跟她道歉,井理兒帶著一分生氣和九分無奈跟對方回了句“沒關係”。
當然除了前後左右,上下也是要十分注意的,因為有可能地麵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個沒有蓋子的井坑,或者頭頂……井理兒抬頭望去,見一個熊孩子正在陽台上玩鬧,不小心將一個花盆推了下來。
井理兒連忙往後退一步,花盆直直地砸在了她麵前,濺了她一身泥。
能夠活著真是太萬幸了,她大概是把所有運氣都花在了“能夠活著”這件事情上吧?井理兒都快哭了。
井理兒還來不及感慨人生的艱難時,突然一個抱著五顏六色顏料桶的男人匆匆跑來,隻顧著看腳下的路,與井理兒撞了個滿懷,顏料桶和雨傘在空中被高高拋起,五顏六色的粘液從桶裏灑了出來。
那一刻,井理兒覺得自己見到了死亡彩虹……
淩氏酒店,W市數一數二的五星級連鎖酒店,大廳的玻璃門感應到人後自動打開,門衛和前台呆呆地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一個“彩虹人”,像是從大染缸裏撈出來的一麵彩旗。
井理兒一臉生無可戀地走到前台,出示入住體驗券。
“請給我下您的身份證。”前台接過井理兒的身份證,確認她是一個“正常人類”後,才打消了心裏的一些顧慮,為她辦理好入住手續。
井理兒來到酒店房間606,開門便被鋪滿床的紅玫瑰花瓣給吸引住了,她的心情變好了些,徑直走了進去,不小心忘記了鎖門。
她來到浴室裏,打算先洗個美美的澡,將自己這一身“彩虹”給去除,浴室是三麵透明的,但井理兒並不擔心,畢竟這個房間入住客人隻有她一位。
雖然在給浴缸盛滿水前,井理兒不小心將開關按錯,噴了自己一身水,但這絲毫不影響她接下來一邊泡澡一邊喝紅酒的好心情。
另一邊,會所包廂裏,幾個穿著西裝製服的男人正在談笑風生,其中一個男人長得最為英氣,向後梳的墨黑色頭發有兩縷垂落在劍眉前,一雙褐色的眼眸裏盛著盈盈笑意,但又不似在笑。
男人身邊環繞著幾個身姿妖嬈的女人,其中一個女人將一杯酒遞到淩明樽麵前,淩明樽並沒有喝,轉而拿起桌上的那杯,他喝下去之後卻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他側過臉去看坐在旁邊抽著煙的男人霍負浪。
他是淩明樽在商業上最大的競爭對手,兩人表麵上看相處得還算融洽,但淩氏集團和霍氏集團已經明爭暗鬥許多年了,早些年市場一直被霍家所壟斷,自淩明樽接管淩氏集團後,後來居上,旗下的淩氏酒店在全國更是猶如雨後竹筍般發展。
兩家最近在爭南海的一個島——愛琴島,雙方都想買下那個島開發為中國的“馬爾代夫”,傳言淩明樽已經搶先一步與島主Wesley(衛斯理)談下了這個合作,霍負浪今天便是借著私人聚會來探口風的,但淩明樽怎麼會不知道他的來意,對於商業機密緘口不言,休想從他嘴裏走漏一個字。
“今天有些倦了,我就先走了,各位慢慢玩。”淩明樽笑笑,站起身來,優雅地扣上西服中間的一顆紐扣。
“樽哥,還早呢。”霍負浪親切地叫住淩明樽,隨即他身邊的一個女人站起來,正要去拉淩明樽的手,卻被淩明樽輕巧地躲開,往外走去。
淩明樽走出包廂,站著的女人回頭看了霍負浪一眼,霍負浪揚起下巴,女人立馬意會過來,追了出去。
待淩明樽走後,霍負浪似有些嫉妒的吐槽了句:“這小子的運氣怎麼總是這麼好?”淩明樽從十八歲踏入商場,一直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除開他的業務能力外,還有部分是運氣。
比如有次霍負浪約了一個合作商去打高爾夫球,結果合作商在出門時扭了腳,正好被在家門口蹲點的淩明樽撞見並適時地送對方醫院,然後憑借他那三尺不爛之舌的談判技巧,項目就這樣被他半路截了胡。
女人在走廊追上淩明樽,淩明樽看著眼前衣著暴露的肉體,體內暗暗湧動著想要釋放的欲望,他極力克製住,陰著嗓子對女人說了一個“滾”字。
女人被淩明樽的表情和語氣嚇到,愣在原地。
淩明樽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離開,去最近的藥店買抑製發作的藥,但他喝了太多酒,吃下去要一個小時後才能見效,他忍著隱隱發作的藥勁,迅速回到酒店裏。
房間在609,電梯門打開時,他的眼前開始出現了重影,走廊的過道燈模模糊糊,他努力讓自己站穩,尋找著609。
看到606時,他停下腳步,因為藥物而出現了幻覺,末尾的6好像旋轉了一下,變成了9,他拿出房卡準備確認,剛貼上去門就開了,他甚至都沒注意到門本來就沒關,房卡觸碰到感應時也沒發出“嘀”的一聲。
淩明樽跌跌撞撞地走進去,在房間裏四處找水,他看到大床上鋪著鮮紅的玫瑰花瓣,擺著一瓶紅酒,又聽到滴水的聲音,他擰頭去看,透明浴室的浴缸裏坐著一個秀色可餐的女人,皮膚光滑白皙,她泡著澡,戴著耳機,跟隨著耳朵裏的音樂輕輕搖晃身子,一臉享受。
淩明樽誤以為浴缸裏的井理兒是霍負浪設的另一個局,會所安排的女人引誘他不成,便在酒店裏又安插了一個,他歪嘴一笑,走進浴室裏。
井理兒被突然出現的淩明樽嚇了一跳,摘下耳機,尖叫起來:“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嗎?既然想玩,爺就陪你玩。”淩明樽雙手撐在浴缸邊上,褐色的眼眸裏似有狼性的野。
井理兒進退兩難,她若是站起來,身子一定被這個男人給看光了,她隻能待在浴缸裏,聲音顫抖:“你、你快出去,不然我、我就報警了。”
“報警?霍負浪那小子就隻會玩這麼low(低級)的?”眼前女人的天鵝頸很美,鎖骨精致凸出,藥勁愈發顯現,淩明樽全身燥熱難忍,他索性扯下領帶,一邊脫自己的西服外套。
“你、你要幹嗎?”井理兒看著脫衣服的淩明樽,嚇到不知所措,在浴缸裏待著隻會成為籠中獵物,她瞥了一眼四周,迅速扯了條浴巾過來,站起來的同時將自己快速包裹好。
淩明樽將脫掉的外套丟到一邊,去抓井理兒的手:“霍負浪是怎麼吩咐你的?”
“你在說什麼?”井理兒極力掙紮,另一隻手害怕走光地極力攥著浴巾,突然她踩到泡沫腳下一滑,向後摔去。
淩明樽被她拽著跟著往前摔,還好他機智地伸出一隻手撐住了牆。
井理兒向後靠在了冰冷的牆上,但她還來不及大聲喊時,嘴巴就猝不及防地被又柔又軟的東西堵住了,她睜大眼睛,對上的是一雙看似平靜卻隱隱夾雜著克製與隱忍的褐色雙眸。
那雙眼眸後知後覺,似有些驚訝地眯了下眼,然後驀地瞪大。
淩明樽也沒想到會這麼巧合地吻了上去,反應過來的他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井理兒張大嘴巴想要喊叫,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了,她呆呆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個男人就跟電視裏走出來的明星一樣,一臉英氣,很帥,緊接著,她突然感覺到一陣濃烈的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