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嫂?”趙忠強望向那個低眉順眼的婦人,腦子忽然掠過《祝福》裏一些片段。不過他表麵上卻是笑起來:“那謝謝衛婆婆了,我先到鎮上轉轉,您先忙著,等下我去找您就是。我就是隨便找份短工做,將來我還要帶姑母回城呢。”
衛婆子楞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麼,笑迷迷的說道:“瞧我這記性,夏四妹子都說了,你可是個東奔西走見過世麵的人,這小地方能待多久!”
趙忠強對於應酬交際方麵並不抵觸,相反他在這方麵還有很強的能力,露出溫和的笑容,點點頭說道:“這回陪姑母歸鄉,隻是為了讓她老人家休養一下身體,也是等外麵的時局穩定下來,再帶她到杭州去。”
聊了幾句,衛婆子一臉尊敬的帶著低著頭的祥林嫂先走了,在她看來,這個趙忠強絲毫沒有鄉下人的土氣,相貌又漂亮英氣,這回夏四奶奶有這樣一個侄子陪著,將來肯定是要享福的。當了幾十年的中人,見過無數人的衛婆子的眼光自然夠毒。
看了看祥林嫂的背影,趙忠強嘀咕道:“她後來應該是,被趕出來,然後成了乞丐,窮死了吧?慘是慘,不過我也沒辦法,看她的樣子,已經是死了丈夫,兒子也被狼吃了,誰也幫不了她。”這一下,他更肯定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很奇特了。
信步走入鎮中,趙忠強見來來往往的人都脫不了猥瑣的模樣,心裏暗道:“這男人留著豬尾巴辮子就是難看,不知道還有幾年中華民國成立,那我就可以留回頭發了。”
望向街口那麵酒旗,在微風中晃動,上麵四個大字“鹹亨酒店”,趙忠強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摸了摸褡褳裏的幾串銅板,趙忠強心道:“進去嚐嚐吧,不知道會不會碰到……”
正想著,卻見一個高大個子的中年男人從店裏走出來,穿一身破舊無比的長衫,青白臉色,滿是皺紋和傷疤的臉上是一副亂蓬蓬的花白胡子。這人神色有些尷尬,差點和趙忠強撞個滿懷,趙忠強聽到店裏幾個長工模樣的人說笑,有人喊“孔乙己,明年一定要撈回個秀才啊”,便望向那孔乙己。孔乙己搖搖頭,嘀咕道:“君子坦蕩蕩……”快步離開了。
趙忠強回過神,也不去管那個將來要被打斷腿的書呆子,走進店裏,站到那曲尺形櫃台前,對小夥計說道:“溫一碗酒,幾個錢?”
周圍幾個長工都望向他,一個三十來歲的壯漢說道:“夥計,以前沒見過你啊,外鄉人?”
“本地的,剛搬到鎮外,倒是第一次進鎮。”在這新環境裏趙忠強早就決定做人低調,神態很是溫和的答了話,又見那小夥計伸出四個手指,便從褡褳裏取出四個大錢放到櫃台麵上,那小夥計便去溫酒了。
又一個二十來歲的漢子邊吞下嘴裏的酒邊笑道:“夥計你的個子真高,少見啊。”趙忠強足有一米八七,在這些普遍一米六上下的漢子間很有點鶴立雞群的味道。
一番閑聊,那些漢子顯然對言語禮貌、高大挺拔的趙忠強有了些好感,言語間也開始稱呼其“忠強”了。喝著還算醇厚的黃酒,趙忠強又花了四文點了兩碟鹹煮筍和兩碟茴香豆請那四個長工吃,於是他們更加高興了。
“阿丁哥,最近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嗎?”趙忠強見這四個家夥興致都不錯,便跟他們中年紀最大的那個說道。
那阿丁嘶了下一口黃牙,用兩根指頭夾了顆茴香豆送進嘴裏,邊嚼邊說:“不就是去年有個革命黨被殺了嗎?昨天未莊的阿Q從城裏回來,跟酒店的人說起這事,我是沒聽到的。另外就是丁員外的大公子過身三年,他那婆娘居然要改嫁,鬧得一家是不得安生。”
“改嫁?這女人可夠出格的啊。”趙忠強又灌下口酒,哈了口氣,這黃酒雖然摻了點水,但還算地道。
另一個叫小李的家夥淫笑起來:“不過那婆娘長得可真是,嗬嗬嗬嗬,水靈啊!當初她和丁大公子結冥婚的時候才十四歲吧?今年也就十七,張秀才這小子走了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