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如夢令(上)(1 / 3)

人生夢一場,究竟是夢見了人生,還是人生入了夢?

那是一座橋,叫奈何。橋下流淌著一條河流,河裏的水不是綠的不是清的,而是泛著渾濁的顏色,隨便撿個石子兒丟進去都不會起浪花,隻是噗通一聲就沒影了。

奈何橋邊傳說是開滿了彼岸花的,那個亡靈之花日日夜夜汲取著奈何水裏的陰寒,日複一日,紅豔如血。花叢中還立著塊石頭,上麵密密麻麻刻滿了人名,往來奈何橋邊的亡靈有很多會繞道到那大石頭邊上,一遍遍地找尋著自己的名字,又或者從地上撿起個小石子在上麵刻名字,刻完就是癡笑,悲涼的笑,幸福的笑。偶爾也會有一對對來的亡靈,拉著小手兒刻下彼此的名字,順便卿卿我我溫存一陣陣才依依惜別跨過奈何橋。

一對男女在這奈何橋邊依依惜別,女的紅了眼接過男的遞上的彼岸花枝,眼淚開了閘。男的便摟著她細聲細語,別怕,我們已經在三生石上刻了名字,我們下輩子一定會在一起。這彼岸花便是見證,它的地府的情花,守情之花……

“那叫石蒜,地府用來釀酒的。那石頭倒是塊天石,不過它每天都會自動去掉那些名字,刻了也沒用。”

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了郎情妾意。那對男女驚詫地循聲望去,發現橋邊不知怎麼站了個嬌俏玲瓏的年輕女子。她穿著一身綠衣裳,手裏拿了個細長無比的湯勺,看著他們滿臉的揶揄。

女子埋頭進了男子懷抱:“蕭郎,我怕……”

叫蕭郎地抱住女子輕聲安慰:“別怕,我保護你。

奈何橋邊的綠衣女子的臉結結實實地——黑了。她忍無可忍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扯起一抹猙獰的笑,萬分艱難地咬牙開口:“我說,你們,快點,行不行?我時間,不多了,真的。”

“你是誰?孟婆嗎?”女子在男子懷裏探出腦袋,瞅著她遞上來的熱氣騰騰的一碗東西。

“我姓白。”

女子小聲嘟囔:“孟婆原來不姓孟啊。”

綠衣徹徹底底便黑了臉。

難纏的男女總算依依不舍過了奈何橋,又上來一個清雋的書生模樣的人,那書生模樣的人似笑非笑看著姓白的鬼吏,看得她翻了白眼才輕輕淺淺地笑著開了口:“你想起你是誰了嗎?”

綠衣皺眉:“我姓白。”

書生微笑:“真的?”

“……我姓霄?”綠衣苦惱地抓抓腦袋,“我叫霄白。”

她叫霄白,是這奈何橋邊的一個小打工的,除此之外,她毫無記憶,已經不知多少年。

“歸靈,你還不走?”

一個淡雅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叫歸靈的男子看了一眼趕到的黑衣黑發男子,他癟癟嘴挑釁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攬過姓白的小女子在她唇邊輕輕一觸,輕道:“兄弟,下輩子再見了。”言罷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奈何橋上。

霄白傻傻看著,瞅了一眼手裏的長勺和碗,慢慢蹲在橋邊欲哭無淚:他走了他走了他沒喝他沒喝……閻王又、要、找茬了……她怎麼就那麼命苦啊,稀裏糊塗不記得自己是誰就記得個名字就算了,還因為這樣被閻王揪著當苦力,情何以堪啊嗷嗷……

“霄。”

“清許,你來了啊。”

霄白瞅了他一眼,依舊對著勺子發呆,直到他走到了她身邊,把她輕輕攬到了自己懷裏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狼狽地推開他。

“霄?”

他那樣好看的眉目皺了起來,眼裏澄亮的目光像是被烏雲擋住了一樣,霄白很深刻地抽打了自己的小魂魄:叫你人渣,叫你人渣!

雲清許,墨歡離職後接任黑無常的新手。他麵容身形之精致,霄白隻想到了兩個字來形容他——清澈。清澈至極。霄白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黑無常明明是個芝麻綠豆的小鬼吏,怎麼有人可以把它當出天神的味道來啊嗷嗷——隻要他一皺眉,地府上上下下豔鬼冤鬼閻王諦聽,隻要會爬的曾經喘氣的或者有兩個眼珠子的,通通都會露出心疼的表情,繼而是用眼神把讓他露出這種表情的人千刀萬剮!

而她區區看奈何橋的小臨工霄白,就是那個被眾人活生生剮了不知道多少刀的可憐蟲!就因為他雲清許的分外“青睞”!

“霄,你不高興看到我?”天人的語氣帶了點兒小哀怨。

霄白的心頓時哆嗦得跟個篩子似的,她連連點頭,馬上又搖頭,發現他眼神更不對勁了之後又猛然點頭:“高、高興啊哈哈,我開心死了!清許大哥,你就是那地府的陽光啊嗷!你大駕光臨,霄、霄白簡直是想死啊!啊不,想得開心死了啊哈哈!”

阿彌陀佛,求求你,饒了我吧大神!

“真的?”

雲清許露齒一笑,衣帶翩飛。他接過了她手裏的勺子朝她點了點頭輕道:“我幫你,你歇會兒。”

周圍光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