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喝完後,大家都在等著他再向程一路敬酒。禮尚往來嘛,來而不往,非禮也!可是,王進卻徑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程一路似乎也有些愣了,但他馬上回過神來,笑笑地向齊鳴道:“齊鳴書記,我也來敬你一杯吧?”
“哪裏?你是省辦公廳領導了,我來敬你!”齊鳴道。
王進大概是坐下後酒一下子又醒了,聽齊鳴一說,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便又站起來,端著酒,對程一路道:“一路書記,不,一路秘書長,我這杯酒敬你。我喝了!”
程一路本來在和齊鳴說話,不想王進一端杯子說完話酒就喝了,也沒來得及想,也喝了。王進舌頭有點團了,“一路書記啊,我是真心地感謝你啊!要不是你,我……”
“建設同誌呢,扶王進同誌下去稍稍休息會兒。”齊鳴發話了。
政府秘書長高建設立即跑過來,扶著王進,請他到休息室喝點水。王進卻一甩膀子,“我沒事。建設,你沒看出來,這是齊鳴書記關心我嗎?還真以為我醉了?沒醉!來,齊鳴書記,我敬你一杯!”
這杯酒,齊鳴幾乎是黑著臉喝下去了,喝完後,便轉過臉跟程一路說話。齊鳴問:“到了省城,還準備一個人?”
“那當然。”程一路笑著,“習慣了,習慣了。”
“這可不行哪!一路啊,我想你還是應該……”齊鳴道,“年齡大了,工作忙了,一個人不行哪!家裏沒個人,怎麼行?”
“謝謝。這事我會考慮的。”程一路有意識地岔開了。
酒宴結束後,齊鳴拉著程一路,到隔壁的小房間坐了會兒。這個小房間裝潢十分精致,擺設也相當高雅。坐下後,齊鳴讓人上了兩杯上好的龍井,然後關上門。齊鳴道:“剛才那場麵鬧哄哄的,我知道一路同誌也不喜歡。可這是人之常情嘛,是吧?本來一直想跟一路同誌好好地談談,我來南州也三年多了,一路同誌對我支持很大,我很感謝啊!”
“這話不能這麼說。齊鳴同誌,我是在市委和你這個班長的領導下開展工作,談不上支持不支持的。都是工作嘛!要說感謝,我得謝謝你一直對我的信任和理解,還有工作上和生活上的關心和支持。”程一路揭開杯蓋,一縷清香飄了起來。
齊鳴也喝了口茶,“其實呢,我一直覺得南州這一塊這幾年很複雜。我當時到南州來時,省委找我談話,我就不傾向。可是得服從組織安排嘛。大概是幾次大的事件的影響,南州的幹部一直放不開手腳,我來以後也想努力地調整調整,可是成效不大啊!一路啊,你知道有人又在南線工程上做文章了吧?”
程一路趕緊道:“是嗎?我倒沒聽說。”
齊鳴歎道:“難哪!本來你要離開了,我不想跟你說太多。可是,有些同誌的做法實在是不利於南州的發展哪!一個地方老是出事,這個地方還能吸引到外商?還能有穩定的發展局麵?還能有努力幹工作的幹部群眾?都不會有的。”
“這當然是。穩定才是發展的第一要素。這個情況我不清楚。”程一路知道,齊鳴說的是莫天白。但是,他不能點破,而且齊鳴這麼說著的目的,他也是不清楚的。既然不清楚,還是含糊點好。
齊鳴笑了笑,“一路同誌啊,上次學農部長來的時候,我說你適合於幹秘書長這個工作。你通盤考慮的能力很強,原則性很強。這樣的領導幹部現在不多了。更重要的,你出於公心的多。我也一直想把你留在南州,可是……”
“這個我知道。組織安排,都有組織上的道理,我們都是這麼多年的老黨員了,這點我清楚。”程一路起身給齊鳴添了點水,也給自己的杯子加了,問齊鳴,“省裏人代會馬上開了,不知齊鳴同誌……”
“啊,很複雜啊,很複雜!”齊鳴笑著,“我現在也不太看重了。但是,南州現在的工作環境,確實讓人擔心哪!”
程一路也笑道:“我相信齊鳴同誌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剛才你說到南線工程,我覺得與其讓大家猜測,讓大家懷疑,還不如索性認真地查一查。一查什麼就明白了,一明白了,流言不攻自破。古人說:流言止於智者。流言同樣止於真相啊!”
“我也一直在考慮,想成立一個小組,專門對南線工程進行一次全麵審計。原來我準備請你牽頭,可現在……”齊鳴把茶杯端起來,“我真的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來。這個事不是一般的事,你知道,弄得不好,會適得其反哪!”
“是要慎重!”程一路湊近聞了下茶香,“是要慎重啊!”
“唉!很煩哪!一路啊,到省裏去以後,可得對南州,特別是對我個人,多多關心哪!在省委的位置畢竟不同,那是核心層,你的影響會越來越大的。馬上省人代會就要開了,我很擔心……”齊鳴繞了這麼一圈,大概才正式接近了他要表達的主題。
程一路馬上道:“那當然。齊鳴書記應該是沒問題的,沒問題的。”
“哈哈,一路同誌……”齊鳴笑著把身子往前傾了傾,“不過啊,一路同誌啊,你個人的問題還是得解決啊。在南州,你別的沒什麼能讓人家議論,可是這方麵有議論哪!到省裏了,早解決吧。生活嘛,男女搭配,才能幸福。是吧?”
程一路沒有做聲,齊鳴又道:“那個小簡,怎麼樣了?要是成熟了,就辦了吧?”
“這個……暫時不說了吧,謝謝。時間也不早了,咱們也……”程一路顯然是在回避了。
齊鳴看看表,說:“是不早了,我們走吧。”
昨天晚上回到家,程一路意外地睡了個好覺。酒喝到正點上,就成了最好的安眠藥。早晨五點,他醒了過來,窗外已經大亮了。夏天日長,太陽也起得早。他起床後澆了壺水,然後泡了杯茶,邊喝邊在房間裏轉了一圈。這房子是他當了市委常委、秘書長後,從文化局宿舍那邊,調整到這兒來的。裝修時,他正在省委黨校學習,裏裏外外都是張曉玉一個人操持的。這幾年,他不管怎麼出差,大部分的時間總還是待在這屋子裏的。現在到了省城,回來就必定少了。他已經告訴二扣子和荷花,沒事的時候過來看看,曬曬被子,開開窗子,透透空氣。一個久沒有人活動的房子,會產生陰暗的氣息的,就像鄉下的老屋,久不住人,門前蒿草叢生,屋內蛛網密集,看了會讓人傷感和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