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來琴又抹了下鼻子,這個平時看起來還算潑辣的女主任,這會兒卻有些結巴了,“這個副主任我不當了,請……請程秘書長另換高明吧!”
“不當了?到底怎麼回事啊?啊!”
來琴擦了淚水,道:“後勤上的司機小楊,程秘書長知道吧,就是柳秘書長的小舅子。最近,小楊多次違反規定,晚上出車。昨天晚上出去時,酒後駕車,被交警給攔了。他卻動手打了交警。剛才交警大隊打來電話,我正好接了,就過去說了小楊幾句。哪知道柳秘書長跑過來,說我‘狗仗人勢,有什麼了不起’,甚至還罵我……”
“有這種事?太不像話了嘛。”程一路聽了也很氣憤,“這樣吧,你先回去,我了解情況後再作處理。”
“我就不明白我仗了誰的勢了?這事該我問,我又問錯了什麼?”來琴仍然是氣呼呼的。
程一路勸道:“就別說了吧,我知道了。”
來琴走後,程一路打電話讓小楊過來。小楊一進門,程一路就問道:“聽說你不太想在辦公廳幹了,是吧?”
“我……”小楊漲紅了臉,支吾著。
“我?我什麼?要不想幹,馬上走人。我剛才了解了下,你是柳秘書長的小舅子,對吧?既是這種關係,你應該給他增光才是,怎麼就隻記得抹黑?”
“……程秘書長,是我,是我錯了。”
“錯了?去向來琴主任彙報。按照規定,進行處罰。”程一路說著,就不再理他了。
小楊隻好出了門。程一路拿起電話,給王浩打了過去。王浩正在會上,輕聲問什麼事,程一路說:“上訪的事。”
“啊,我知道了。一路秘書長哪,你不知道我的為難啊。杜美房產那邊拿著協議,不願意啊!我哪料到杜麗也是這樣的……唉!”
“如果不行,財政出資,也得解決問題。可不能成了國家大案啊!”程一路特意把最後幾句字說得重些,王浩似乎也被震了下,道:“我正在積極解決,一路秘書長要有好法子,也給我們支支招吧。”
程一路說:“我能有什麼好法子,還是盡快解決吧,免得到頭來想解決都沒機會了。”
中午,程一路參加了省委宣傳部的一個活動,午餐後就回到江南大廈休息。剛睡下,電話就響了。程一路看了號碼,有些陌生,想不接,卻又接了。裏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程秘書長吧,我是東方礦業的魏士成啊,不記得了?”
“啊,魏總哪,當然記得。我還一直惦記著,請你到仁義去呢!”程一路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他昨天晚上還想到這事,準備等稍稍閑些,就請魏總到南州走走,把礦業兼並的事,好好地談一談。
魏總道:“我想這兩天到江南去,把那事給定了。程秘書長看如何?”
“當然好。你隻要定了,我就跟仁義那邊說。我親自陪你!”
“那就不必了。你是領導,哪能?”魏總哈哈一笑,轉過話題說,“不過,我今天可還有件事,想請程秘書長幫忙哪!”
“什麼事?說吧。”
“我大哥的公司華晉建築,這次參加了你們的地鐵工程招標,還請多關照關照啊!”魏總繼續道,“我知道程秘書長的為人的,可是大哥的事嘛,而且他們公司也有我的股份,不好推啊,這不就……”
“啊!”程一路悄悄地歎了口氣,嘴上卻道,“下周開招標會,到時再說吧。”
“那也行。我到時也正好在江南省嘛,我們見麵好好談,好好談。”魏總又客氣了幾句,程一路卻一句也沒聽進去。他腦子裏滿塞著這些公司的名字,旋來旋去,如同萬花筒一般,讓人目眩心亂……
看來,真的應了辛民的那句話:地鐵工程是塊燙手的山芋。它的溫度是看不見的,是由更多的人慢慢點燃起來的。你拿在手上,一點點地加溫,等到感到燙得不能承受了,卻已經與你的皮膚粘在一塊,甩也甩不掉了。
唉!這山芋!
程一路拿出張紙,在中間寫上了“地鐵工程”幾個大字。然後圍繞著這四個大字,又分別寫下了:神民工建,共和建工,大光華,華晉建築,太陽建工,金元集團;想了想,又在上方寫了:第一建工,第二建工,第十五建工。他數了下,一共九個。現在到下周三開招標會,還有四天。程一路希望寫在這張紙上的名字不能再增多了,再增多,招標會就不是招標會了,而是分標會了。
從內心裏來說,程一路是不希望這樣的。地鐵工程,一百多個億的投資,現在在他的手上,他是真心地想把它做好做實在的。當然,現在已經冒出頭來的六家公司,其實也都在經過初審的四十多家公司之內,他們本身就已經取得了競標的資格。而且,程一路翻了資料,這些公司也都是國內業內的大公司。除了金元集團和太陽建工外,其餘都是排名靠前的大型企業。如果從陽光操作這個層麵來招標,這些集團本身中標的可能性就比較大。現在的問題是,他們需要的是絕對能中標,而且能中更多的標段。
葉豫人副省長提出來,要將標段劃得更細一些,程一路估計,他這樣想,可能既是為著他自己所打招呼的共和建工,同時也是為著程一路解難。十二個標段,是經不住更多的領導打招呼的。如果成了二十四個標段,那麼在解決了領導打招呼的前提下,還有很大的自由選擇的餘地。然而這方法卻已被劉凱副書記否決了。既然否決了,那就不能再幹。領導注重的就是這一點:要是我否決的東西,你再背著我撿起來,那麼,就隻一次了。下一次,你就遠遠地靠邊吧,你不尊重我的否決,我能尊重你的勞動?
程一路不會當這樣的人,他必須把事情先弄清楚,再做最後的決定。現在,應該說是基本明朗了,他必須就此尋找出一種特別合適而且特別符合自己內心世界規則的方案來。而這個方案,又到底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