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 / 3)

簡又然這種處事方法,在部裏一般幹部中,是經常讓大家不恥的。可是領導喜歡,就連歐陽部長也很欣賞簡又然的辦事能力。而且,杜光輝發現,現在部時裏這樣的幹部越來越多了。背後說起簡又然時,個個一臉鄙薄;可是,在當麵,誰都在往簡又然哪個方向靠攏。從內心裏,杜光輝也是對簡又然不太以為然的。可是,現在,當他們兩個人都同時出現在掛職這樣一個大背景中時,他覺得自己其實,也還是要好好地揣摩揣摩簡又然的。

大概是熱水泡了的原因,臉上的抓痕,不那麼突出了。杜光輝照了照鏡子,想明天可以去上班了。還有些事要交待,包括乒乓球聯誼賽的事。他還要到凡凡外婆家去一趟。凡凡的外婆就住在西城,離這兒也就兩站車程。可是,平時他們很少來往。但這回不行了,他要去說一聲,既算打招呼,也請外婆多照看照看黃麗母子兩。重點是凡凡,他怕黃麗老是不在家,孩子一個人吃苦。

下到桐山,那麼多路,最多也隻能一周回來一次。而且聽說縣裏有時工作並不是按照正常的情況進行的,遇到突發性的事情,也沒有星期天什麼的。那樣,他回來就更少了。凡凡雖然懂事,但一個十六歲的孩子,畢竟還是孩子。杜光輝想:下去之前,他還是要和黃麗好好談一次,讓她多安排點時間陪孩子。

第二天,杜光輝到辦公室,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他怕別人看見他臉上的抓痕,可是,一上午也沒有人說。下午,組織部通知下派掛職幹部要盡快到位。部裏決定第二天就由王化成副部長和丁副部長,分別送簡又然和杜光輝到湖東和桐山去。

晚上,杜光輝又和黃麗談了一次。這一回,黃麗沒再說什麼了。隻是黑著臉。杜光輝也歎氣。五年前,他們鬧得準備離婚時,黃麗也是這樣子的。那一次,是黃麗不肯離。並不是因為杜光輝有什麼外遇,或者其它的原因,而是杜光輝覺得跟黃麗沒法過了。他提出離婚也是在一次喝醉了之後。酒醒過來,他沒覺出什麼不好,就一直堅持了。最後這事鬧到了部裏,婚沒離成。杜光輝還為此受了一頓批評。現在,如果讓杜光輝再而離婚,他是不幹的了。凡凡大了,而且這五年來,他已經更加習慣了。婚姻嘛,其實都是這樣。不都是過?離了,還得再來。他有時甚至為自己當初的想法感到可笑了。

部裏舉行了簡單的歡送會,歐陽傑部長因為省委常委會,沒能參加。簡又然和杜光輝都說了幾句。簡又然說感謝部裏給了自己一次機會,他一定好好地幹點事,不負眾望。杜光輝則隻說了一句:“既然下去了,就幹吧。反正兩年,也還能幹點事。”

王化成副部長和人事處的吳處,送簡又然。丁部長和人事處的張處,送杜光輝。一出省城,兩輛車子就走上了不同的方向。杜光輝他們的車子駛上了國道,頭兩個小時,路還是很好的。到了第三個小時,進入了山裏。一個接著一個的拐彎,一個接著一個的山坡,張處長開始暈車了。丁部長笑著道:“你們年輕人哪,想當年我就在這個地區工作,每周都要下來一兩次的。桐山少說一個月也得跑上一次。可你們……”說著又向著杜光輝,“光輝啊,這裏條件艱苦啊。好在是掛職。掛職嘛,就是有事就問,沒事別問。問多了也不適合。”

“是吧?”杜光輝回答道。他雖然沒有嘔吐,可是胃裏也是很難受的了。

司機小徐接話道:“以後杜書記還有得走這山路呢。兩年哪,少說也要走上個五六十次吧。”

五、六十次,杜光輝聽著這數字,心裏不禁有些發怵了。

又顛簸了一個多小時,車子終於進入了一小片盆地。杜光輝知道桐山縣城到了。山區都是這樣,集鎮和縣城都座落在盆地之間,依水而建,三麵或者四麵環山。乍一看,是一個寧靜無比的所在;可是,住久了,就發現這是個螺絲殼裏的道場,做來做去都是一個樣子。桐山縣城不到三萬人口,早先年杜光輝來時,縣城裏隻有一縱一橫兩條街道。現在也許擴大了些,各地都在發展,桐山多少也是省委書記的扶貧點,按理說發展得比別的地方更應該快些的。

杜光輝一路上注意過,手機在很多地方都沒有信號,原因是山太高了,信號塔沒有覆蓋到。

車子進了盆地,再走了約莫十分鍾,翻地一道坡,再轉下去,縣城突地就現到眼前了。丁部長歎道:“變了些啊,大了。”杜光輝也從車窗向外掃了掃,縣城的房子已經抵到了四圍的山腳下。這完全符合全國各地大建設大開發的整體思潮。杜光輝想;接下來,我就得要這裏開始新的生活了。等待他的,又會是些什麼呢?

沿著城中的最直的一條街道一直往前,車子緩緩地駛進了桐山縣委大院。這是一幢很氣派的市委大樓。杜光輝抬頭一看,足足有十五六層。在這小縣城中,就像一隻鶴,與眾不同地立著。縣委辦公室的葉主任已經在等了,說:“林書記正在開會,丁部長,杜書記,我先下來接你們。”

“好個小高啊,我來了,還……”丁部長是林書記的老上級,剛才在車上丁部長就說過,他當地區專員時,林書記是當時地委的秘書。

“他馬上就過來。我們先上樓喝茶吧。”葉主任客氣道。

這個時候,杜光輝才開始打量了一下葉主任,這個人四十掛邊,頭發卻很少。一雙眼睛裏一看就有簡又然那眼睛裏的光澤。杜光輝笑了笑,他感到身上一陣冷。畢竟是山裏,溫度比省城低多了。他打了個顫抖,趕緊跟著丁部長,往樓上走了。

剛上到三樓,就聽見一陣哈哈的笑聲。

“老專員過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啦!”隨著聲音從樓梯角轉過來的是一位個子高大、皮膚黝黑的男人,接著道:“還有杜書記,歡迎啦!”

“哈哈”,丁部長笑了聲,說道:“小高啊,不記得老專員了吧?如今也有架子了。是吧?”

林書記趕緊過來拉住了丁部長的手,“我有什麼架子?就是有,也不能擺給老專員看哪。要是有點,不還是跟您學的。”

“你個小高,不,林書記”,丁部長搖搖頭,拉過杜光輝,介紹了一遍。林書記又握著杜光輝的手,“歡迎啦,歡迎!我們桐山是個窮縣,能迎來杜書記,是桐山的大喜事。就是條件苦一點,有些委屈啊!”

“這倒沒什麼。既然下來,就有準備了。”杜光輝倒是實話實說。

“啊哈,那好,那好啊!”說著,林書記和丁部長一行人就到了會議室。大家坐下來,林書記說老專員來了,杜書記也來了,我就把桐山的情況簡單地彙報下。說著就拉開了。杜光輝不斷地聽到一些數字,聽到一些百分比。更多的是聽到礦山兩個字。他以前也知道:礦山是桐山的主導產業,在桐山縣級經濟中所占的比重,達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可以說,桐山的經濟就是礦山經濟。

“這幾年我們的形勢正在不斷向好的方向發展”,林書記喝了口茶,抬頭望了下開花板,“能源緊張,我們的煤市場就看好啊!桐山除了煤還有什麼?沒有了。有人說我是煤書記,我也覺得沒什麼不好。隻要經濟發展了,白貓黑貓,都是好貓。”

丁部長笑著插了句話:“我看你是煤書記啊,人也黑得像煤一般。哈哈。”

杜光輝看見林書記的臉色稍稍變了下,很快就恢複了。

中午,按規定本來是不準喝酒的。但是,林書記說老專員來了,杜書記又來報道,焉有不喝之理?政策是人定的,政策就得人性化。無酒不成席,無酒也不成敬意嘛!

杜光輝很快醉了。他來來回回地喝了大概七兩白酒,頭開始昏沉沉的了。在他醉倒的最後一刻,他隻聽見丁部長說:“光輝啊,到了縣裏,以後這樣的喝酒可是最基本的水平啊!還得悠著點。”

林書記在旁邊笑,說道:“杜書記是打埋伏吧?不過到了桐山,酒量我是必須要知道的。老專員,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