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又然起床洗了個澡,人也清醒了許多。他打開電視,看了一會兒,漸漸地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簡又然起了床,簡單地洗了洗,就到山莊的小湖邊散步。這湖海山莊的風景確是妙絕,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聽說這山莊本來是一個省裏高官地情人投資建設的。後來這高官調走了。他的情人也低價處理了這山莊,讓湖東縣政府得了個好處。改成了湖東縣的高級接待處。李明學書記也住在這山莊裏,不過他住的是一棟單獨的小別墅。就在湖的對岸,綠樹掩映之中,顯得寧靜而神秘。
簡又然沿著湖邊走著,湖不大,看得出來是個人工湖。四圍都是水柳,大都向水裏低垂著。隻有一棵,不是向下,而是向上,在一大排的樹中顯得另類。簡又然走到這棵樹下,抬頭向上一看,樹比其它的樹都明顯地高些。可是樹頂卻被折斷了。“樹大招風,樹高易折”,這裏就是一個生動的例子。簡又然看著,沉思了會,便往回走。
“又然哪”,李明學書記不知從哪條小徑上,突然走了出來。
“明學書記也散步啊!”
“是啊,走走多好。空氣清新,也可以清心哪!”
簡又然笑笑,說:“是得走走。哪裏還能找到這麼好的地方,這麼好的空氣?難怪李書記一天到晚臉色紅潤,原來是這山莊滋潤的啊!”
“也不假啊。到這兒來三年,我是越過越好了。你也是。我看你就比來時好些。這裏的空氣總比省城好,寄情山水,放歌園林,這是古人的理想。我看現代人也要有這理想。所謂的田園嘛,啊!哈哈。”
“明學書記真是一個會生活的人,很有詩意,很有詩意啊!”
李明學看了看水柳,過了一會兒才道:“哪還有詩意?年輕的時候,讀大學那會兒,我還是一個校園詩人呢。《詩刊》上都發過我的詩歌。可是現在,天天都是工作,天天都是瑣事,詩歌早跑了。想起來就頭疼。”
這話倒讓簡又然有了些同感。人說青年都是詩人,讀大學那會兒,詩歌就像水中的小魚兒一樣,你不想它冒出來都不行。有時睡著睡著,詩歌就流瀉出來了。看見心儀的女孩,詩歌就走到了唇邊。那時候,人人都是詩人啊。可是現在,有時大學同學聚會,簡又然發現除了眼角的皺紋,更多的是心上的塵土。沉重,歎息,無奈,似乎成了這一代人的代名詞……
李明學是一個縣委書記,依他的年齡,他應該是這一個層次領導幹部中年輕的。當然,他不能跟省裏的幹部比。在下麵,能當一個縣委書記,比照起省裏,其實就是一個廳長了。越到下越難哪。機會少,競爭激烈。有人開玩笑說:“你看看現在的官員的形象就知道,當官是一級比一級容易。京官是國字臉,省官是田字臉,而到了縣官,就成了倒瓜子臉。”越到下麵越艱難,就顯得臉也是越來越小了。
簡又然看了看湖麵,一隻早起的鳥兒正在水麵上低低地飛著。簡又然道:“聽說明學書記以前在市裏……”
“啊,哈哈,在市裏也一樣哪。幹了幾年市直的一把手,就下來了。下來前,曾經作為副市級的人選,結果……哈哈,不過,到湖東好啊。湖東好!”李明學說完轉了個話題。兩個人談起了剛剛來過的江省長,說外界的傳聞,江省長是某革命前輩的小兒子。“這簡直就是亂彈嘛。現在啊,官場的空穴來風比哪裏都多。”李明學說著笑道。
簡又然也笑。不僅僅江省長,稍微級別高一點的官,可能都會被人編排。其實也不是什麼惡意,隻是一種出於好奇的猜測。說到底,還是我們的民主不夠到位,用人不夠透明。老百姓隻知其名,哪知道這個人來自哪個山頭,出身哪家名門?既然不知,就隻好猜測了。不知者不為過。但是,往往這些猜測最初卻都是出自於官場本身,這就不太正常了。不正常得成了中國的一個特色。
李明學問歐陽傑部長今年多大了?簡又然說還早,年輕著呢。可能馬上要走了。據說是到外省搞副書記。李明學沒有做聲,簡又然又隨便聊了幾句,兩個人便各自回去了。
吃了早飯,小苗打來電話,說她和欣欣說過了,晚上就過來。簡又然想了想,說明天上午吧。晚上讓司機去接也不太方便。小苗說我都跟欣欣說好了,孩子脾氣強,你是知道的。簡又然說既然這樣,那我想辦法。司機到了的時候,我通知你。我下午有個會議,就不一道過去接了。
小苗說那就說定了。我從這邊賣些東西帶去。簡又然笑笑,問賣東西幹什麼?小苗說送給那些同事的家屬。簡又然又笑了,說:“這兒用不著。明天放假,這山莊裏沒人住了。哪還來家屬?東西就不用帶了,把欣欣帶過來就好。”
“就知道欣欣。我說你啊!”小苗嗔怪道。
簡又然笑著掛了手機,到了辦公室,小鄭過來說:“簡書記,昨天江省長來都很好吧?”
“怎麼?”簡又然聽出了這話中有話。
小鄭囁嚅道:“我聽人說,昨天本來有一班人準備攔車告狀的,幸虧提前被公安局知道了。把幾個為頭的全部看起來了。要是真攔了,那可……”
“有這事?”簡又然皺了皺眉。
“我也隻是聽說。”小鄭說著泡了茶,然後出去了。
簡又然心想還真有這樣的事。小鄭說公安局把幾個為頭的看住了。怎麼看的?是不是抓了起來?不然一個大活人,怎麼能看得住呢?
中國文化中有一種文化,一直是根深蒂固的,那就是清官文化。像包拯,像海瑞。老百姓有什麼冤了,有什麼狀了,就想找清官。而清官也並不是隨便就能找著的,因此就不斷地出現攔路喊冤,甚至告禦狀的事。簡又然在布置接待時,這一點卻疏忽了。他甚至一點也不曾想到。要是真的出了事,不知江省長……
中午程輝程總過來專程請簡又然,說北京來了一個谘詢大師,正在為企業上市的事,作谘詢。簡又然聽著這話有點想笑。一個產值不到一億的企業也想上市了。但是,轉念一想,這也是好事。追求上市,就是追求企業現代化的一個過程。湖東雖然企業很多,但這一個階段跑下來,簡又然已明顯地感到這些企業的層次低,特別是管理水平低,更談不上建立企業文化了。輝煌的老總程輝能往這一塊想,一方麵可能得益於上一次簡又然和他的談話。那一次,簡又然對輝煌實業的內部管理提出了足足五條的批評意見。另外,也可能出於將來企業的發展需要。企業要發展,資金是根本。現在各地都融資難。而一旦上市,在中國目前資本市場並不十分健全的情況下,企業就等於進了銀行。不怕你沒錢用,隻怕你不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