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任?我可真的沒聽說。”
“那就不說了吧。好好,光輝書記忙,記著等會兒讓小王到我那去拿茶葉,記著。”李長說著端著杯子,沿著走廊回自己辦公室了。
難怪林一達在杜光輝提到礦山的事情時,那麼有情緒;看來礦山是桐山的一個不能隨便揭開的結疤,沒事就別碰它。碰得不好,就像剛才李長副書記所說的,“有三任書記栽在礦山了。”
唉!
礦山真的是這樣的一個危險的黑洞?那些老幹部又為著什麼,到省裏去告林一達?林一達又到底有什麼能被他們上告?
杜光輝想了一會,想不出任何頭緒,索性不想了。
玉樹鄉的茶葉開發報告早已經送來了,杜光輝讓林業局的茶葉站的站長鞏向東,好好地審了下。鞏向東說應該沒問題。上一次,潘清風說立是可以的,不知道立項了沒有?不立項,就難以進盤子。不進盤子,就更談不上得到資金扶持了。
杜光輝打通了潘清風辦公室的電話,正好是潘清風接了。杜光輝說:“潘主任哪,我可一直等著你對我們那個項目的立項意見啊?立項了吧?”
“立了。杜書記交待的事,能不立?已經掛了號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我上次已經跟你說了,要快一些。”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潘主任了。”
杜光輝想最好明天就去找吉炳生副廳長,不然耽誤了時間,就來不及了。但是,找吉廳長,也總得有所表示。最起碼也要考慮一點土特產吧。這個錢,杜光輝不好在縣委辦這邊開支。他就打電話給高玉,讓鄉裏就在那八萬塊錢中拿一點,明天一道去找吉廳長。高玉說行,我帶上就是了。
事情異乎尋常地順利,杜光輝一到省林業廳,就找到了吉廳長。吉廳長在聽了杜光輝的彙報後,問杜光輝:“你是省委宣傳部下派的吧?”
杜光輝說是。吉廳長說:“這是好事啊,一個下派掛職幹部,想為山區老百姓做點事,理當支持啊。這樣吧,先解決五十萬吧。下次有機會再解決些。”
高玉朝杜光輝看看,問:“吉廳長,是無償還是……”
“當然是無償了。山區嘛,哈哈。”吉廳長又望望杜光輝,說:“回去向歐陽部長問好。不啊,是歐陽書記了。”
杜光輝上一次回省城,到機關上轉了轉。機關上人都在說歐陽部長就要到省委搞副書記了。吉廳長這麼一說,看來是快了。
吉廳長笑道:“杜書記啊,其實我們見過。”
杜光輝有點莫名,愣了一下。吉廳長說:“我侄女跟你是同事啊,小吉,在幹部處的。去年,小吉結婚,還是你忙著張羅的。婚禮上我們見過。”
這一下,杜光輝想起來了。去年工會為小吉操辦婚事,小吉是有一個叔父過來參加了婚禮。當時就有人介紹說是某廳的副廳長。不過,那次人多,杜光輝一點印象沒有了。真是緣份,這緣份,竟在這項目上幫了杜光輝的忙。他謝道:“啊,是想起來了。小吉的叔父。對,對,想起來了。”
“哈哈。杜書記啊,你年輕,有前途啊,有前途!”吉廳長又和杜光輝隨便聊了些機關上的事,也問了問桐山林業的情況,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從桌上的文件裏找出一份文件,道:“你們桐山是有個藍天木業吧?”
“是有。”
“那就對了。有人反映到我們廳,說這是破壞林業資源。我們正準備派人下去調查。今天杜書記來了正好,你就先回去了解一下,能在縣裏處理的,就在縣裏處理吧。但是,如果真的像反映的這樣,一年要破壞五千畝的林木,那是太危險的,也是很嚴重的。桐山縣委要高度重視啊!”
“問題有這麼嚴重?我一定回去好好查查。然後給吉廳長彙報。”
吉廳長正還要說,有人來喊吉廳長去開會。杜光輝說不打擾了,便領著高玉往外走。高玉將早已準備的信封放到了吉廳長的桌子上。不知是吉廳長沒有看見,還是看見了有意識打馬虎。反正吉廳長也跟著杜光輝他們出來了。
中午,杜光輝就和高玉、司機三個人在一家掛著“土菜館”的小飯店裏吃飯。高玉說:“今天我們要敬杜書記一杯酒。為著五十萬。這可是我們鄉一年的財政收入。”
杜光輝笑道:“是要喝上一杯的。這麼好的開頭,不容易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吉廳長就是我們小吉的叔父呢?啊,真是巧了,巧啊!”
高玉也笑,說:“這下,我們窩兒山的的茶葉可真的要大發展了。也許明年,我們的蘭花香就能香到省城來了。”
杜光輝看見高玉的眼睛裏閃著動人的光澤,這是一種帶著幾分純真又含著理想的光澤。杜光輝想起早些年,莫亞蘭的眼睛裏也曾閃爍過。可是,上一次,他卻看到了莫亞蘭的淚水。在那淚水之中,純真和理想正在一點點消失了。昨天晚上,莫亞蘭還給他打過電話,說她已經到北京了。暫時的關係還掛在原來的單位,“光輝,你說我值得嗎?”
杜光輝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個為著愛堅守了這麼多年的女人,她所要的答案,豈能是杜光輝所能給的?
但是,杜光輝的心裏還是有些疼痛。莫亞蘭曾經是他理想中的一部分,也是他夢境中的一部分。然而,那一直是遙遠的,是虛幻的。他甚至感覺到,也許莫亞蘭從來不曾屬於過他。他想起從前看過的一本書,名字叫《生活在別處》,套用在莫亞蘭的身上,也就是“她總在別處。”
回過神來,高玉的酒已經喝下去了。
杜光輝說:“這是一期的資金,僅僅這些還是不夠的。還要想辦法。”
高玉道:“有這資金,我們可以先發展五百畝,起個示範作用。”
“是啊!”杜光輝說著,高玉突然問道:“杜書記,你這麼支持玉樹和窩兒山的茶葉,澮影響……”
杜光輝一愣,他沒有料到高玉會問這樣的話,望了眼高玉。高玉的臉有點發紅,杜光輝道:“不會的。就是影響,也沒什麼嘛!”
高玉說:“杜書記,我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了。我知道林書記對你開發窩兒山茶葉有意見,這讓你為難了。上次你找琚縣長搞錢,後來為這事,林書記還打電話給我,說你才來,不要太多的影響你。其實,我清楚,外麵有一些人在議論。不僅僅是茶葉,還有……”高玉說著停了,杜光輝看見她的眼睛裏有淚花在打轉。
杜光輝道:“不要這樣說。高鄉長哪,我到窩兒山開發茶葉,是為著老百姓的。就是你高鄉長不在,換了王鄉長、李鄉長,我照樣要搞的。至於一些領導同誌的意見,能聽則聽吧。古人說:政聲人去後。現在還沒到對我們下結論的時候啊。”
“這個我也知道。我都沒什麼,我就怕影響杜書記。我一個鄉長,隻想踏踏實實地做點事,大不了回家種茶。”高玉道。
“這話不能說。做一個鄉長,是為全鄉的老百姓做事;而回家種茶,隻是為一個人做事。這可不是你高鄉長的風格啊!”
“隻是說說嘛。”
杜光輝心想高玉平時看起來風風火火的,其實還是一個女人,也有柔弱的時候。中國官場是一個男權官場,男人在官場中左衝右突,尚且為難。一個女人,就更不容易了。有人說:女人當官,才色並用。杜光輝雖然不敢苟同,但是,他確實也見過一些女性官員,為了利益,不惜一切。而且,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一些女人當官後,逐漸地男性化或者中性化了。不僅僅做事,連說話也成了男人味。這當然是男權官場擠壓的結果,但也跟女人們自己的心態有關。高玉在剛才那一刻所流下的淚水,讓杜光輝看到了她柔軟的內心。如同山上的蘭花,在風雨中頑強地挺立著,內在裏卻在醞釀清香……